让他们在这儿收拾,自己刚好可以去买画笔、颜料。
哪想叶锦辉一出如意坊,就看到楚璃朝她招手,“你若真要把他们放在如意坊,还不如不救!”
叶锦辉扬眉,“怎么了?”
“那两个孩子,都是有人逼着他们偷东西的,若是偷不到就会挨打,一直打到他们愿意毁坏自己的身体,使别人可怜他、施舍他为止。你现在救了他们,就等于得罪了他们背后的人。”楚璃淡淡地说道。
叶锦辉:“得罪了就得罪了,他们还能找上门再将人要回去不成?”
“他们是不敢找到叶家,但却会背后对付如意坊里的姑娘们。”楚璃无甚表情地说道。
“那你怎么不早些说!”叶锦辉气极。若真让张家的姑娘有了意外,可全是她的过失了。“你明明知道,却故意等人进去了才说!”
她已经被楚璃给气得语无伦次了。
“就算我早些说,你会听我的吗?”楚璃冷哼。
叶锦辉:肯定不会!
但这话她并没敢说出来,只不过是在心里想了一下罢了。
叶锦辉:“连楚四公子这么厉害的人也没办法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一向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楚璃凉凉地道:“这个乞丐窝的背后,只怕是有人撑腰的,就算你祖父出面,也不见得惹得起他们。”
一个乞儿的背后也能牵扯出重要人物出来?
楚家后来不是做了皇帝吗?怎么说起这乞儿的事也是一脸忌惮。
“惹不起也已经惹了,我现在就先回去告诉姑祖母想办法去。”叶锦辉快速买了东西,也不理会楚璃,转身就走。
如意坊虽有危险,但可以让祖父找两个人帮忙看着。但祖父现在每天忙得神龙不见首尾,想找到他并不容易。唯有先告诉安国夫人了。
另外,叶锦辉担心那两个孩子若是在如意坊呆得久,不仅他们自己会有危险,还会连累张家。
等叶锦辉到了如意坊,两个孩子都已经洗好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张二姑娘笑道:“脏的时候挺丑的,一穿上干净衣裳,洗个澡,走出去别人只怕也要尊称一声“公子”呢。
叶锦辉也觉得这俩孩子长得好,“你们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父母亲人呢?”
一个孩子抿着嘴不说话,另一个却含着眼泪道:“我叫平显兵,我们家是军户,阿爹和爷爷都被倭人杀死了,家里还有阿娘和弟弟,另外还有一个瘫在床上的祖母,前些天祖母死了,弟弟和阿娘也生了病,我便想学那些乞儿讨些东西回去救阿娘和弟弟。”
叶锦辉听到这里,顿觉心酸,“那我带个大夫去看你阿娘和弟弟好不好?”
那孩子重重的点头,“只要能救活阿娘和弟弟,小人便终生供姑娘使唤。”
叶锦辉不置可否,“我并不缺使唤的人。”既然是军户,那就该交给祖父管起来,这两小子只怕跟她差不多大呢,再过几年就可以上战场了。
就算背后有人阻挠,这事她也管定了,不然若是捅出来,只被连祖父也要被连累。
哪想走到街头,只看马车却没看到车夫,难不成那些乞儿背后真有人只手通天,为了报复她对付了叶家的车夫?
叶锦辉心中砰砰的乱跳,转头却看到车夫从一个茶棚里出来了。
叶锦辉暗笑自己杯弓蛇影,若是那些人大白天也敢明着对自己这个指挥使家的嫡长孙女动手,那叶家再想拔除他们可就有理由了。
“你们跟我一起上来坐着吧。”叶锦辉说道。
那俩孩子执意不肯,“回姑娘,我们跟着车走就好。”
“难道你不想快些看到你阿娘和弟弟了吗?”叶锦辉猜想他们是不敢,才这般说话。
“自然是想。”平显兵毕竟是男孩子,“蹭”的一下就上了车。
另一个也便跟着一起上来了。
叶锦辉:“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还有人。”
那孩子咬了咬牙,才道:“我叫郝飞,家人已经被倭人全杀掉了。”
难怪他一直不肯说话。
叶锦辉想了想,自报了家门,“我姓叶,我祖父是泉州指挥使,你们以后若是跟着他老人家,自我也可以去打倭人。”在血淋淋的仇恨面前,安慰人的话便显得苍白而无力。
很快就到了百草堂,这是刘美丽和叶锦辉一起给新开的药房起的名字,但刘大夫已经出诊了,只有刘美丽在。
刘美丽一看到叶锦辉便抱怨了起来,“阿爹最近天天出诊,我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你若有空先开帮我一下吧。”
叶锦辉痛快地应了,“我明天来,不过你今天要先帮我去看一个病人。”
刘美丽:“我本是不出诊的,但既然是师妹开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了吧。”
平显兵却一脸迷糊地望着刘美丽,这大夫也太年轻了吧,也不知能不能让阿娘好起来。
刘美丽却不愿意跟他计较,她对叶锦辉说的话虽有玩笑的成份,但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她已经坐堂了这么几天,但若不是她爹开口,并没有多少人会主动找她看病。
她并不着急。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姑娘我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从药房出来,几人便直奔平家,好在叶家的马车十分宽敞,几个人坐在上面并不觉得拥挤。
平家就在城外的一个小庄子上,路面坑坑洼洼,人坐在车上颠簸得厉害,可想到平显兵的阿娘和弟弟还在床上躺着,几人都没有说出来,但车夫怕颠着自家姑娘渐渐地放慢了速度。
平显兵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我先告诉我娘,姑娘给她请大夫了。”说着便像兔子一般往前飞跑,转眼就钻到了几间低矮的草屋里。
不一会儿,屋里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刘美丽和叶锦辉心里同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没等马车停称,已经跳了下来。
两人沉默地进了屋。
平家可谓家徒四壁。
破败的土屋在冬日的寒风下瑟瑟而立,一个妇人和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并排躺在床上。
刘美丽面色沉重伸出手,在两人的鼻子上探了下,轻轻地对着叶锦辉摇了摇头。
尸体已经变得冰凉,也不知死了几天。
叶锦辉忽然觉得眼眶又酸又涩,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出来。
刘美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他哭出来就好了。”做为一个大夫,她已经看惯了太多的生死,早已经麻木了,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我想先回去了。”
还有无数病人等着刘美丽,早回去一会儿就多一份希望。
“师姐稍等我片刻,我稍后就走。”死者还没有入殓,必须帮着办了。
若可以选择,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遇上这样的事。
“你帮他买一口棺材,先将人安葬了再说。”叶锦辉掏了张银票,递给了车夫洪伯。这位洪伯是一直跟在叶老爷子身边的老人,事情托给他,叶锦辉十分放心,“然后将他们带回叶家。”她指着那两个孩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