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州和泰州的官道上,两百辆四轮马车正在行驶,青州负责二十万大军的军需,每日都得运粮上万石,所以青州军泰半都变成了运粮队伍,即便是在战场上,青州军参战的也不过两万人而已。
青州的军粮主要是走两条路,一条是从青光城出发,沿着青沱江东下,进入泰州地界,然后在泰安城外的码头上上岸,再转运南下。
而另外一条路则是将青州南部数个府的粮食集中在东华府,再由东华府发往泰安府,沿着官道出发。
这一场战争,虽然不是在青州打的,但依旧是对青州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影响,光是为了运这些军需,就需要动用数以万计的农夫,这些农夫可是征调来的,不给钱的,名曰徭役,而此时正是秋收时节,壮劳力都去运粮了,粮食收成肯定是受到了影响。
在粮队外,李瑶带着青木县的团练正在参与押韵,前不久有叛军骚扰青木县,企图夺粮,李瑶也是带人积极迎战,多次击退小股叛军,后来叛军在泰安城大败,那些小股叛军也消失了,但李瑶名声在外,青州守军参将点了李瑶的名字,让她统领青木县的团练来保护粮队。
“小姐,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小姐,这座山梁叫做乱坟头,以前是乱葬岗,盘踞着很多黑鸦,每次路过黑鸦都会不断的鸣叫,但现在一只黑鸦也没有,林子里可能埋伏了人马”
“你速去派人禀报将军,我带人去看看”
李瑶一听,心中大警,立马召集一批团练精锐,脱离官道,往山上走去。
“瞒不住了,给我杀”
“杀啊”
山梁上,一个叛军裨将看见李瑶带人上山,知道他们瞒不住了,顿时站起身来,点燃了身边的巨大草团,然后推下山去。
数十个点燃的巨大草团从山坡上滚落,砸在了粮队之中,立马就引起了民夫的骚乱,连那些拉车的驽马也嘶吼奔跑起来,粮队大乱。
“稳住,给我稳住”
“快把马车拉走,快啊”
“青州军,给我迎战”
护送的青州军将领大骇,纷纷怒喝起来,可惜他的声音早就被杂乱声淹没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率领亲卫,迎战叛军。
李瑶也率人重新下山,和叛军厮杀在一起,叛军人马并不多,只有三四百人,但他们给粮队带来的危害却是极大的,他们压根不是要抢粮,只是想要毁粮而已,把火把一扔,一辆载着五十石的粮车就会烧毁。
片刻之后,叛军扔下了上百尸体逃离,等到民夫扑灭了粮队的大火,经过清点,有二十多辆粮车被烧毁了,还有不少拉车的驽马死伤逃跑,粮队死伤惨重。
“二十四辆粮车,一千二百石粮食,就这么毁掉了”
李瑶看着还在冒烟的粮车,差点气得吐血,军中要粮,不是按照你出发时的数量,而是送入军营后的数量,出发一万石粮食,如果到达军营的时候只有八千石,那就只能按照八千石,路上消耗那得青州自己弥补。
可粮食还是损失了,那到时候谁吃亏,还不是那些农户以及他们这些小地主吃亏,难不成官府还能变出粮食来不成?
只是李瑶不知道,骚扰粮道是军事上常用的手段,叛军首领在泰安城下的时候就把七八千人分成了数十股小部队,散落在各地,准备用来骚扰粮道的。
此时叛军退守泰安府,让朝廷大军的粮道绵长,从青光城到达泰安府就超过了八百里,而其余州府负责的另外二十万大军军需粮道更长,要骚扰这些粮道就更容易了。
这倒不是朝廷不想从泰州就地征粮,而是泰州没有粮食了,叛军从八月入侵泰州后,四处派人劫掠粮食,造成泰州本地极其缺粮,别说是征粮了,不赈济就不错了,现在泰州的流民可是比之前暴涨了不知道多少。
在叛军的骚扰下,被毁掉的粮食不知道有多少,大军支出的粮食远超于原本的预计,而这一切都需要各州民众来买单。
·······
青州,太守府之中,此时上官云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泰州大军供粮,而他每日看见粮道被袭,人员死伤,粮食被毁都会发一通脾气。
青州的赋税每年在截留给青州自用之后只有几十万石,用以供粮是很艰难的,后期只能用留下了的税银向大户购买,可税银也是有限的啊,再这样毁下去,税银也不堪用了。
“老师,得想想办法了,每天烧毁那么多粮食,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云锐,青州军不堪用,老师也无能为力啊”
“可再这样下去,前线将士没饭吃,那可是会哗变的,到时候这个罪责我们可担不起”
“多调集团练吧,告诉那些团练,迅速剿匪,这些叛军都是小股人马,并不难对付,必须要肃清粮道”
郭若海回答道,青州军不够用了,那就只能调集团练来作战了,不是让他们和数万叛军作战,只是对付小股叛军,应该是可行的。
“行,我这就签发命令,粮食你还得多想办法,毁掉那么多,必须要补上,要不然监军那边我说不过去”
“我明白”
郭若海点点头,此时青州秋税已经收了,普通农户手上除了口粮以及种子粮之外再也没有粮食了,加税是不可能的,一旦青州发生民乱,那是 不堪设想的后果,那就只有继续动用税银跟大族大户买粮了。
可郭若海依旧是很担心,税银并不是很多,而战事结束遥遥无期,现在泰安府还没攻破,打完泰安府还有庆州,只要战事拖上一年,青州也会被拖垮的。
这段时间郭若海和上官云锐都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得跟那些大族谈判买粮的事情,如今战事爆发,粮价还在涨,可官府买粮不能按照市场价来买,要不然那些大族能够把粮价涨到天上去。
但是大族的本质是逐利的,在粮价上让他们吃了亏,就得在别的地方弥补,这是规矩,要不然人家才不会乖乖配合呢。
弥补的方法很多,比如允许大族在军粮上掺陈粮,霉粮等等,以次充好,还有就是提拔一些大族子弟当官等等。
青光城外的田庄里,林海看着衙役把养殖场的一头头肥猪赶走,一边的管事正在和衙役结算价格。
大战爆发,除了粮食之外,还需要大量的肉食蔬菜,要不然光是粮食是不够的,肚子里没有油水,饭量也会变得奇大,普通青壮平时一日两斤米足够,但一到战时,就会翻倍。
所以官府也在到处搜罗鸡鸭鱼肉这些肉食,要是贫民小户,那可就遭殃了,不过林海有这个身份镇着,寻常官府衙役还是不敢欺负的,该给钱还是得给钱。
“东家,最后一批成品肥猪已经卖完了,下一批得两个月后了,到时候我们自己过年也要用了,不能再卖了”
没一会儿,管事走过来对林海说道,这两个月田庄卖掉了两百头肥猪,剩下的都是半大的猪仔了,没法卖了。
“我知道,官府那边还收鸡蛋和鸭蛋吗”
林海点点头,养殖场一旦成了规模,产量是很可怕的,林海这边鸡蛋和鸭蛋都有剩余。
“不收,他们说了,鸡蛋和鸭蛋不便于运输,太容易碎了,不要”
“那就咱自己吃,把鸡蛋和鸭蛋的价格压下来,卖给咱自己人”
“是,东家”
“另外告诉咱的人,手上的粮食别卖了,给多少钱都别卖,需要钱的找我借,利息还可以再降,知道吗”
林海又说道,现在民间的粮食很少了,方圆数百里内,估计就林海手下的佣户还有粮食,那是因为林海只要了三成的田租。
如今战事才三个月时间,青州的物资就被压榨得差不多了,现在官府还恪守着底线,不敢继续加税,可一旦战事拖延,官府加税之后,青州恐怕是要乱了。
这也是林海看不上大秦官府的原因,青州没粮吗,并不是,大族手上粮食多得是,就穆氏来说,拿出个十万石粮食来还是可以的,可就是因为朝廷之前没有做好防止土地兼并的事情,造成土地粮食都集中在大族手上,想要从他们手上拿粮食可不容易。
战事一爆发,损失的只是普通农户,但对于大族来说,都是赚钱的,不管是抬高粮价还是从官府手上获得权利,都是稳赚不赔的,到时候即便是加税,也加不到大族头上,因为官府中遍布了他们的人,官府还需要仰仗他们管理地方呢,怎么敢得罪他们呢。
“只需要一场民变,就可摧毁数十万大军的后勤,只要报销了这数十万大军,大秦半壁江山的野战军都得丢掉,风云变色不成问题”
林海心中琢磨到,大秦在南方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了,只要解决了这数十万大军,朝廷的威望和实力都要一败涂地,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一个群雄并起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