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丁薇醒过神来,见得自家胖儿子正伸着小手要她抱抱,于是赶紧把儿子接了过去亲了亲,末了勉强拾掇了心事,苦笑道,“方才想点儿事,倒是差点儿错过正事。今日该给少爷炖黄芪鸡汤了,你照看着安哥儿,我这就去准备。”
说着话,她把安哥儿放在炕上,塞了个拨浪鼓敷衍儿子,末了就起身出了门。
云影两道秀眉忍不住皱了起来,心下更是惦记。昨日就给少爷炖过黄芪几趟了,今日该换参粥,姑娘从不会弄错,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主子,你是不是也觉得姑娘有些不对劲?”
安哥儿抓了拨浪鼓正努力往嘴里塞,哪里有空闲理会别的事。
云影好笑的替他擦了口水,想了想到底还是抱了他去了正房。
公治明刚换了干净衣衫,正坐在书房同方信说话,一见安哥儿被抱进来,于是就露了笑脸,伸手想要接过去。
不想安哥儿却是伸着小手极力奔向方信,嘴里欢快喊着,“抱抱,抱抱!”
“哈哈!”方信难得赢过好友,见他吃瘪分外欢喜,抱了安哥儿满地转了好几圈儿,末了得意笑道,“好小子,本公子到底没白疼你。下次进城还给你带花生糖回来!”
公治明收回手,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空落,下意识扭头望向云影。
云影犹豫了那么一瞬就上前低声道,“少爷,方才针灸之时可是有什么事?属下瞧着丁姑娘有些不对劲,好似添了心事。”
公治明想起方才那幕暧昧,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心里疑惑尽散,慢慢拿起手边的书悠然读了起来。
云影瞄瞄那封面上四个大字,《三国演义》,好似也明白了些什么,转身去灶间帮忙。
很快,午饭就端了上来,还是一样的丰盛,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丁薇并没有上桌儿吃饭。
突然缺了一人,众人都是有些疑惑,小青红着脸给方大少盛汤,想起丁薇的嘱咐就赶紧说道,“丁姐姐说她有些累了,请少爷同大家先吃,她一会儿同安哥儿一同吃小灶儿。”
当娘亲的,为了哄孩子,什么时候吃过一顿热乎饭啊,这样缺席个一次半次,实属正常。
众人也没有多想,照旧边吃边说着闲话儿,饭后午睡。下午办事的办事,练习走路的,练习走路,就是方信也照旧抱了安哥儿,带着大娃二娃四处捣乱玩耍儿。
可是,晚饭的饭桌儿,接连次日一早的饭桌儿还是没有丁薇的身影,众人即便再愚笨也觉出哪里有些蹊跷。
云伯盯着照旧吃喝,半点儿不觉异常的魏老爷子,眼珠儿转了转就第一个发了难。
“魏老头儿,你说,你是不是又逼着丁姑娘背医书,把她累坏了!”
魏老爷子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反驳道,“那是我指望养老的徒弟,你舍得让她挨累,我可舍不得!”
“那你说,不是你,是谁?她怎么连饭都不吃了,这要是饿坏了可怎么是好?”安伯越说越着急,起身就要去寻人。
云影却脸色有些尴尬的拦了自家义父,低声劝道,“义父,嗯,丁姑娘每顿饭都没落下,只不过...”
她说这话,偷偷瞄了一眼微微皱着眉头的公治明,声音压得更低,“只不过丁姑娘说,她一个奴仆要有奴仆的样子,不好同主子同席用饭,她把饭菜端去房里了。”
云伯听得一愣,下一瞬却是彻底恼怒了,“说,你们谁让丁姑娘受委屈了?这院子上下,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把她当奴仆待啊?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了?”
魏老爷子撇撇嘴,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懒懒应道,“她不是奴仆,难道还是主子不成?我可跟你们说好了,解毒之后,你们想去哪里去哪里,丁丫头和安哥儿我要接走。我圣手魔医的徒弟,可不是让人家糟践使唤的!”
云伯气得跳脚儿,饭也顾不得吃了,脸红脖子粗的嚷道,“你个老庸医,你说谁糟践使唤丁姑娘了?我请她进院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荒郊野岭喝风呢?如今想起护着丁姑娘了,当初你跑哪去了?”
可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魏老头儿如今腰杆子硬极了,哪里还理会他这般吵闹,吃下最后一口包子就背着手,抬头挺胸出门去了。
云伯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最后还是望向自家少爷,希望他赶紧拿个主意。
公治明盯着碗里熬得粘稠又香糯的红枣粥,突然觉得心头堵得慌,他也是个心思灵透,若是先前还有些摸不清原因,方才魏老爷子行事却让他猜得明明白白。
定然是这老爷子背后说过什么了,否则那个女子怎么可能躲着自己,连饭桌儿都不上了。
至于这师徒俩说了什么,他不必猜也是清清楚楚...
“先吃饭,有事以后说。”
“是。”众人听了都是赶紧端碗吃饭,不管吃没吃饱,放下碗都麻利退下了。
留下云伯急得额头汗珠子都冒出来了,那可是公治家未来的女主子啊,更何况还有公治家的小主子,难道真要让魏老头儿接走?
方信也是吃的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女子要离开,他的心里就有些不舒坦。难道是吵嘴吵出交情了,还是...
不,他是太喜爱安哥儿那个胖娃儿了,他舍不得的是这小子,可不是他那个坏脾气的娘亲!
一顿饭,三口人,吃得是心思各异,五味陈杂。
饭后,照旧是药浴和针灸。可是风九烧好了水,左等不见丁薇过来,右等门口也没有动静,他偷偷瞄了瞄自家少爷黑透的脸色,恨不得跪倒念佛啊。
丁姐姐啊,你这闹得什么脾气啊,可是把我这个小虾米坑死了!
公治明抬手脱了衣衫,声音好似浸着冰茬子,“伺候我沐浴!”
“哎,是。”风九不敢耽搁,赶紧上前扶了主子进浴桶。不知是他心慌,还是地上不曾擦干净,差点儿一个失手把主子磕桶沿儿上,吓的他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山一正好端了药汤进来,见此赶紧上前帮忙,两人好不容易把主子安顿下来,都是累得一头汗,偶尔对视间,都是越发想念丁姑娘在主子身边的日子。
山一伺候主子喝了药汤,想了想就道,“少爷,那个...嗯,真让魏老爷子把丁姑娘和小少爷接走吗?”
公治明手背青筋再次暴起,半垂的眼眸里满满都是躁意,就在风九和山一后悔开口问询的时候,却听他沉声说道,“公治家的主母和少主,不会流落在外。”
风九和山一大喜,一边帮忙舀水一边附和道,“少爷说的是,还是丁姑娘照料少爷最精心了,就是小主子也马上到了开蒙的时候了。兄弟们已经开始打听几位有名的大儒身在何处了,只等少爷一声令下就去请人了。”
公治明闻言,冷峻的神色终于和软一些,刚要开口再说话的时候,却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呼,其中夹在的笑声银铃一样清脆,分外熟悉...
“啪!”一只玉簪砸上窗棱,应声摔成两截的时候,窗扇也打开了。
盛夏的日阳最是灿烂,院子里的柿树一反冬日的萧条零落,枝叶繁茂的好似一把大伞,投下的阴影下铺了一张厚厚的羊毛毯,一个大孩子正带着两个小胖娃玩耍。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丫鬟麻利摘着菜,偶尔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穿了宝蓝的长衫,头插白玉簪,手里摇着纸扇,神色愉悦的指导着一旁的女子甩飞针。
女子许是怕热,穿了一套式样简洁的水蓝色纱裙,头发也挽的利落清爽。修长的手指捏着银针,分外认真的瞄准着挂在树干上的木牌,待得甩出,若是正中红心就欢快的又跳又笑,若是不中就会气哼哼跑去寻了跑偏的银针,再接再厉。
男子时常扯了扇子敲打女子的肩颈,提点她如何用力。女子歪了头瞪眼,不时抱怨两句,惹得三个看热闹的孩子也拍着巴掌跟着凑热闹。
如此欢快的夏日游戏图,好似美满之极,自成一个小世界。多一人就挤,少一人就空,谁看了都忍不住羡慕,但落在某些人眼里就不同了。
风九同山一偷偷摩挲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恨不得时间赶紧过去才好。好不容易熬到药浴泡完,待得扶着主子趴在木塌上。
风九去拾掇浴桶,见得浴桶边沿上深深的指印儿,他就犹豫要不要找丁姐姐递个话儿。
毕竟当着夫君的面儿同别的男子说笑,这实在有些太没规矩了,即便那个男子是方大少。但他要怎么开口呢,难道要说出小主子的身世吗,若是不说,他又有什么资格拦着丁姐姐同别人相处亲厚,毕竟她是未嫁之身。
不提风九如何为难,只说丁薇这两日躲在屋子里,头脑风暴了无数次,还是没有任何决定,她舍不得初次动心的爱恋,又不愿意面对师傅口中黑漆漆的未来,只能再次装了鸵鸟,把一切交给时间,顺其自然了。
今日天气晴好,她本来带着孩子们玩耍,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只蜜蜂围着安哥儿转个不停。她生怕蛰了孩子,想拍打又跳不高,不打又不甘心,正气恼的时候,方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抽出她头上的朱钗甩过去就把蜜蜂钉在树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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