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卖官粮,抄家灭族!”
秦睿冷冷扔下八个字,眼神扫过刘东升,仿似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刘东升立时好似坠入了冰窟,绝望得浑身打着摆着,连滚带爬的上前抱了秦睿的大腿,哭求道,“王爷救命啊,王爷救命!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孩儿,可不能抄家啊,不能灭族啊!”
秦睿想起城外的惨绝景象,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但马上还要他出力,不得不收了怒气,冷声说道,“你想全家老少活命也不是没办法,只要你什么都听本王的,待得这次劫难过后,本王自然在黄上面前替你说情。将功补过,即便不能留你官爵,起码保你全家性命无忧!”
“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只要王爷有命,下官就是肝脑涂地也再所不辞!”
“起来吧!”秦睿嫌恶的甩开他,末了走向丁薇。丁薇正好写完了一页纸,听得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递给秦睿,末了就继续奋笔疾书。
秦睿仔细看了又看,回身吩咐刘东升,“迅速让人封闭所有城门,再把城里所有的大夫和药铺东家都聚到府衙来,一定要快!”
“啊?”刘东升听得头晕,不明白刚才还喊打喊杀的王爷怎么突然要找大夫来,难道王爷病了?
“愣什么,快去,一定要快!若是有谁不来,就直接把人押来,封了医馆和药铺!”
秦睿发了狠,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龙令牌拍在了桌案上,刘东升定睛一看,直接又跪了下去。
“如朕亲临!”大越总共才三块的金龙令牌,但凡拿出来,三品以下官员,不必上禀就可就地诛杀!
而他这汶水府尹,正好是三品…
“是,是,王爷,下官这就去办!”
刘东升连滚带爬跑了出去,高声呼喝着府兵衙役们去“抓”人。
很快,几乎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被带到了府衙大堂里。早被秦睿手里金牌吓傻的正四品吴统领,带了几十精兵立时就把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睿也没空闲客套什么,直接把身份一亮,末了指了丁薇告诉跪地磕头的一众“杏林高手”,“你们以后这一月都归云娘子调派,胆敢有不听命的人,抄家下狱!”
有的大夫自持在汶水城有几分名声和颜面,还想反抗几句,结果眼角一扫门外的兵卒刀枪出窍,秦睿脸上冷得能刮下二两冰霜了,也就立时把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奉为金科玉律了。
丁薇正忙着把库房里搬来的白色棉布扯成巴掌宽的布条,这会儿也没闲心缝什么口罩了,每个大夫发一条,直接把口鼻多缠几层,告诫道,“城外有些人好似得了瘟疫,一会儿大伙就分成四队从四门出去探看所有发热和拉痢疾的百姓。布条一定要罩住口鼻,绝对不准许摘下来,否则感染了瘟疫,别怪我让人立刻扔你们出去自生自灭!”
“什么?瘟疫!”
一众大夫惊得目瞪口呆,脸色比冬日的白雪还白。有个老大夫实在忍耐不住,开口就呵斥道,“你有什么凭证说外边生了瘟疫,这话怎么能乱说,你可是别有居心?”
丁薇也不反驳,直接一甩手就出门了。
“不相信,自己去查!记得别把布条摘下,否则就别想回城来!”
众人方才还觉得这布条堵了口鼻不舒坦,但先被瘟疫两字吓得腿软,又听说有去无回的威胁,哪里还敢拿下来。
匆忙分了四队,分别在同样罩了口鼻的兵卒护卫下出了四门…
天色将黑时候,汶水城里的百姓虽然偶尔会唏嘘城外的乡亲们遭了大难,但一家人依旧是吃饭遛弯,孩童们也是撅着屁股在墙角捉蟋蟀,盘着一条腿顶牛,日子同往常好似也没什么分别。
但是府衙大堂里却是气氛凝重的好似冻结了一般,一众大夫都是把手洗得差点儿没了皮,末了摘了布条,又换过干净衣衫,这才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神色里满满都是惊恐。
瘟疫的征兆简直太明显了,如今城外幸存的百姓,还有自认聪明,跑出城去发死人财的那些人,已经有三成开始发病了,若不是赶紧控制,怕是没两日,所有人都要遭殃。
刘东升这会儿也终于明白了,如今有没有赈灾粮食已经不重要了,所有人如何逃过瘟疫才是重中之重。
他简直同老管家一般老老实实跟在秦睿身边,唯他的话马首是瞻,只求这场灾难过后,他的脑袋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秦睿眼见众人都是目光闪烁,谁也不先开口说话,心里就是一阵厌烦。大难临头,居然还在算计自家的利益?
“吴统领,传令下去,彻底封闭城门,无论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王爷。”那吴统领领命就带人走掉了,心里惦记着一定要好好告诫那群见钱眼开的属下。如今可不是贪财的时候,万一放了患了瘟疫的人进来,整个城池都遭殃了。
秦睿也不愿意再同这些大夫大眼瞪小眼,直接一挥手吩咐道,“诸位回去把所有药材都送到府衙来!”
说罢,他又吩咐刘东升,“把城北的驻兵营地收拾出来,一旦所有药材送过来,就通告全城瘟疫来袭。但凡家里有发热或者痢疾的人立刻送往大营。若是有敢隐瞒的,全家都拉去大营关起来!”
“是,王爷,下官这就去办。”
秦睿丹凤眼往丁薇的方向瞟了瞟,转而抬脚去了后衙。留下所有大夫和药铺东家们就炸了锅,谁家都是开门做生意,这般突然被官府把所有药材都征用了,等瘟疫过后,他们要怎么活命?
刘东升自然猜得秦睿的心思,又怎么会放过这个顺水人情,于是开口求丁薇这个他摸不着身份的女子拿个主意。
丁薇也是累的厉害,懒得同这些人勾心斗角,拿出先前拟定的预防和治疗瘟疫的两张药方,递给众多大夫传开,待得他们都赞同,就道,“这药方里用到的药材都要上缴,其余药材,你们可以暂时留下。”
众人这才算安心了,再想想若是瘟疫蔓延,自家也难免不会被波及,还不如出一把力,到时候让人传两句善名,以后生意怕是更好。最重要的是这药方子上的药材都是清热去燥的普通药材,即便全献出来也不会伤筋动骨…
第二日一早,各家的药材送到府衙,告示也贴了出去。整个汶水城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茶馆酒楼街市,尽皆空荡荡,空无一人。人人都躲在家中,关门闭户,生怕别人染了瘟疫再传到自家。也有倔强不信邪的跑去医馆问,结果被正心疼的大夫骂了个狗血淋头,官府再愚蠢也不会拿这样大事玩笑啊?
汶水城所有府兵都被派到了街上,敲锣打鼓,挨家挨户通告,喝水要烧沸,消灭任何老鼠和苍蝇蚊子,一旦发现有发热的人就要去府衙举报,府衙给赏钱。若有隐瞒不报的人家,隔壁邻居连坐,统统扔去城北大营。
一时间,整个汶水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好似家里家外,都布满了眼睛,连墙头上都偶尔能看到邻居黑乎乎的头顶。
府衙里每日都能接到十几个报案,有误会,当然也真有发热隐瞒的。被误会的,全家吓出一身冷汗,对邻居又恨又气。那些当真发热的,多半是先前出过城的,不必说,全家都去了城北大营。
大营里,无数捂了口鼻的兵卒在大灶台前添柴禾,烧水饮用,煮病人的衣衫和罩住口鼻的布条,还有一些老少大夫们在指点那些病人家属熬煮药汤。简直是处处药香萦绕,雾气弥漫。
丁薇口鼻之上是亲手缝制的口罩,比别人都厚,手上也带了麻布的手套。她已是三日三夜不曾合眼睛,昨日已是开始有病患死亡,她虽然及时调整了药方,但还不确定是否更加有效。
终于大夫们都散去忙碌了,丁薇寻了棵树下小小歇息一下,结果坐下没多大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梦里,她终于回到了家,抱起了儿子,刚要依偎进夫君的怀里,撒个娇,抱怨两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的怀里却抱了别的女人…
“你敢!”
丁薇恼得大喊一声就醒了起来,睁眼却发现秦睿一脸惊愕的坐在她身边,右手甚至还伸在她脸侧没有收回去。
“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睿尴尬的收回手,丹凤眼里有一抹遗憾闪过,“我也是刚到,见你脸上沾着草叶就睡了。”
丁薇揉揉眼睛,抬头望望天上炽烈的太阳,惊道,“我睡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叫醒我,还一堆活计呢?”
秦睿眼见她明显消瘦很多的脸颊,熬得通红的大眼,还有蓬乱的头发,神色里显见就添了几分心疼。即便当初一起餐风露宿的赶路,她也没有这般狼狈过。若不是他恳求她留下帮忙抵御瘟疫,这会儿她怕是已经坐了船,顺风顺水的回到东昊了。
丁薇站起身拍打了一下沾了灰尘的衣裙,这才又问道,“城外怎么样,发病的人多吗?”
秦睿点头,“虽然已经把大半尸体焚烧掩埋,但依旧有人偷偷把家人尸体藏起来,也有人不肯烧水喝,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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