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
不必丁薇说,魏老爷子早就催促着大船开了过来,远远听得这话就笑骂开了,“臭丫头,跑出去这么久,害我惦记吃睡不香。结果一见面就给我找活计忙!”
前舱里,不知何时溜过来的秦全正小心翼翼瞄着主子的脸色,小声问道,“主子,您是不是要出去见一面啊?”
秦睿望着船舷边上,欢喜的眉开眼笑的女子,怔然出了神。好似自从相识,从来没见她笑得如此欢畅,难道他无论怎么做,都及不上这些人的万一…
“请他们来舱房里奉茶!”
“是,主子。”
秦全赶紧出了舱房,即便他的主子在大越有个王爷的名号,但如今可是身在东昊,而且有求于人,比值平日怎么也要更客套三分。
魏老爷子这会儿已是跳上了船头,欢喜的围着徒儿转了两圈儿,见她虽然有些瘦了,憔悴了,但气色却是不错,于是满意的不住点头。想必起宫里那个见人都不敢抬头的假货,果然还是真正的弟子更顺眼。倒是不知先前怎么会认错人的?
想到这里,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公治明。不必说,这个黑锅又找到了主人…
公治明无辜的干咳两声,即便猜得老爷子不定怎么腹诽他,但也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满。这会儿,久别重逢,很多小误会还没浮出水面,待得丁薇听说之后,怕是少不得要仔细解释,到时候还要老爷子帮忙。
丁薇心急问询家里众人的近况,可是还不等开口,就见秦全过来请人,于是赶紧说道,“将军,师傅,咱们去前舱坐坐吧。一路送我回来的一位友人正病着,不方便过来。方才帮忙的那些护卫也是秦大哥派过去的…”
先前公治明等人行船,原本就是奔波了两三日没合眼,如今人在水上飘,就都放松了戒备。不想夜半,真是酣睡的时候,居然被水贼摸上了船舷,打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秦睿开口派了护卫过去帮忙,即便最后能把水贼都擒下来,怕是也要费一番手脚,甚至还要损失几个人手。
对此,公治明等人也是感激援手,若不然也不会让尉迟胡特意过来道谢。没想到,也正因为如此,才同丁薇巧合的重逢了。否则两船,一顺水一逆水,擦肩而过,待得天亮十分,怕是又相隔百里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些时候危难也许是幸福的预兆…
魏老爷子闻言,倒是点头,应道,“好啊,正应该去见见。不说人家护送你回来,就是方才仗义援手,也是难得。”
说着话,他就随着秦全当先走了,倒是公治明听得那“秦大哥”三个字,微微皱了眉头,大手紧紧握了丁薇的小手,不顾她脸红抱怨,慢慢跟了上去。
留下一众船工同罗婶子等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哎呀,那就是云菩萨的夫君啊,真是一表人才!”
“就是,看着就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定非富即贵。”
“是啊,是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不停,可惜很快就发现方才那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的络腮胡子大汉已是黑了脸,于是赶紧干笑着闭了嘴,纷纷散去各自忙碌了。
其中那位曾经被整治过的色心堪比豹胆的船工,更是脚下磕磕绊绊,想起自己犯过的大错,深深觉得小命儿马上就要到头了…
狭小的前舱里,突然涌进四五人,免不了显得更拥挤了。但桌上点了两只蜡烛,倒使得初次见面的几人都极容易看清对面的模样。
秦睿丹凤眼斜斜挑,直接越过当先进门的老头,望向后边的青衣男子,心里瞬间就是一沉。
方才不过是借着火把的微弱光亮看了个隐隐的轮廓,这会儿不过三步距离,他才发现一向让他自傲的容貌气度,都受到了挑战。
若说他是芝兰,这人就是玉树。他是皓月,这人就是晴空。各有风华,也各自傲立…
公治明这会儿也微微眯起了眼睛,烛光下的男子,如同他猜想中一般出众。墨眉入鬓,凤眼斜挑,宝蓝锦缎长袍罩身,偏偏领口松松垮垮,露出苍白的胸膛,同脸色辉映,添了三分病态,却也越发的邪魅惑人…
“噼啪,”两人的目光越过众人同满舱的烛光,终于碰到了一处,火星四起。
两人都是齐齐抿了嘴角,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玄而又玄。陌生人初见,一眼,只要一眼,你就会知道对面这个人是一辈子同你争斗的那个人。
行车同你抢道,下雨同你夺伞,提亲同你抢媳妇,打地盘同你抢江山,就好似一切命里都注定,就是要争夺,不死不休…
而眼下,争夺的对象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太明显了,就是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
“怎么不进去,都堵在门口啊?”
丁薇抬手拍了拍身前的公治明,船舱的门本就不大,被他一堵,简直是严严实实,半点儿看不到里边。
公治明上前两步,让开了道路,却是没有松开丁薇的手。
丁薇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挣扎两下无果,只能忍着羞意,指了公治明对秦睿笑道,“秦大哥,这是我家夫君,嗯,姓云。”
说罢,她又指了魏老爷子说道,“这是我师傅,医术天下第一的老爷子。”
秦睿早已收起眼底的打量,温和一笑,末了同魏老爷子行礼,“老爷子安好,在下身体不适,以后还要老爷子多费心了。”
说罢,他又转向公治明,挑衅一笑,却是转向丁薇问道,“原来这位就是抛下你另娶,害你流落在外的妹夫啊?”
果然,公治明立刻就黑了脸。
丁薇却是习惯了他这般毒舌,翻了个白眼,想要反驳,却发现方才一直欢喜于重逢,倒是当真忘了握着她手的这个人已是另娶了旁人…
即便心里猜测着他有苦衷,但事实就是事实。
丁薇心里立时不舒坦起来,用力把手从公治明手里抽了出来,末了岔开话头儿,“师傅,秦大哥先前发病很厉害,我瞧着像是寒症,但更凶险。这几日我一直用四热汤替他多聚热力,你快帮他把脉看看,是不是换个方子?”
魏老爷子这会儿一直就在打量秦睿的面色,听得徒儿这般说,倒有些见猎心喜,应道,“这小子额头的银线怕是快到要头心了,我瞧着不是寒症,是中了某种寒毒。我也好多年没遇到这样的病症了,我先诊脉看看。”
说完,他就上前直接抓了秦睿坐到桌边。
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有些怪脾气,特别是老人。
秦全本以为这老爷子轻易不会出手替自家主子看诊,没想到丁薇简单两句话,就开始诊脉了。
他慌忙撤了床上的枕头垫在手腕下,又给老爷子椅背上加了一个靠垫儿。
果然,魏老爷子坐得舒坦了,就开口同秦睿赞道,“小子,你这奴仆不错!”
秦睿笑笑,应道,“老爷子谬赞了,这是我自小长大的奶兄弟,以前发病都是他陪着我煎熬。若是这次能治愈,但凡我有富贵一日,就有他的荣华。”
“好啊,”魏老爷子点头,末了扫了丁薇一眼,忍不住说道,“怪不得,我这傻徒儿能同你走到一处。她也是一般模样,家里的丫鬟,她都同亲妹子一样娇惯。”
“哦,是吗?”秦睿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又添了一句,“怪不得我同妹子有缘分,原来都是仁义之人。”
不必说,公治明的脸上又添了一层墨色。
丁薇却是不觉秦睿的话有何古怪,笑着开口同师父打趣,“云影,她们若是知道师父私下这么说,下次怕是茶水点心都给师父送了。”
魏老爷子心虚,赶紧摆手,“我可没说那几个丫头不好!”
这般说笑几句,魏老爷子就把手指搭在了秦睿的脉门上。秦全方才听得主子那般说,激动的红了眼圈儿,这会儿小心翼翼守在旁边,就怕老爷子说出什么坏消息。
公治明望着同样神色带了三分忐忑的秦睿,眉毛一挑,挪步到丁薇旁边,轻声说道,“你这两月不在家里,安哥儿瘦了许多。”
“啊,安哥儿怎么瘦了?是不吃饭,还是睡不好?如今谁照料他呢,程嫂子还是古嬷嬷?”
果然,提起儿子,丁薇立时就绷不住了,什么另娶,什么苦衷,都扔去了脑后。
天大地大,儿子最大!
她一把抓了公治明的袖子,问个不停,“安哥儿一日吃几次饭,红枣木耳泥还吃着吗?这个时候该给他多添饭食了,奶@水里已经不顶饿了!”
“程娘子同古嬷嬷两个都在跟前伺候,云影也时常帮手。这些时日,他跟在我身边…”
公治明切笑且言,不着痕迹的把丁薇的小手又握在了手里。末了眼角瞟向秦睿,眸色里厉色一闪而过。
他的女人,岂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觊觎的?
秦睿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手指忍不住握了握,惹得魏老爷子呵斥道,“专心,手别动!”
秦全难得违背主子意愿一次,脚下挪动,正好挡在了两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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