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儿正同二娃大宝三个玩积木,丁老二白日里忙碌着打磨新家具,为了不让几个淘气小子捣乱,特意做了这些形状各异的木块,漆成各色颜色,算是贿赂。三个小子很是喜爱,就是大娃偶尔也会上前玩一会儿,当然其余时候都是绷着小脸守在一旁。
福儿见哥哥弟弟不肯陪她完娃娃就跑来找姑姑,丁薇就寻了针线筐教她给娃娃缝衣裙,喜得小姑娘眼睛眯着。王氏还想凑上前跟小姑套个近乎,却被吕氏指了一样活计指使了出去。
众人吃饱喝足,刚要撤桌子的时候,秦全却是疯跑进来,进门时一脑袋撞到门扇上,眼见脑门儿就起了个鸭蛋大的青包。可他好似半点儿不觉疼,跪倒抱着魏老爷子的大腿就道,“老爷子求你救命啊,我们少爷全身都烂了!”
“什么?”魏老爷子惊了一跳,扔了酒碗就往东跨院奔去。
众人也是惊疑不定,丁薇仔细想了想,药方里并没有添错什么药,于是就皱了眉头把福儿交给吕氏,然互同公治明一起去了东跨院。
因为秦睿解毒需要泡药汤,东跨院早就改了模样,三间房,一间做内室,一间堂屋会客,另一件间就是浴室。
往日每每煮上药汤,整个浴室就充满了浓重的草药味道。但今日这药味里却多了几分血腥气。
丁薇不好进去,就留在了门外,但实在惦记秦睿如何,就高声问道,“师傅,到底出什么事了。”
魏老爷子正指挥着秦全同山一两人把秦睿从药汤里捞出来,一旁的浴桶里准备了清水。几乎是把秦睿放进去的同事,水色里就泛起了血红之色。
老爷子仔细嗅了半晌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居然是湿腐草粉!”
丁薇在门外听得这话,也是变了脸色,公治明捏了捏她的手,问道,“很严重?”
丁薇点头,恼道,“这种草晒干磨成粉,粘在身上还没什么,但不能碰水,否则沾染之处都会…溃烂。秦大哥怕是要受苦了!”
说罢,她就扭头吩咐守在门外的云影等人,“快去找菜油,越多越好,最好灌满一个浴桶!”
“是,姑娘。”
几个丫头连同古嬷嬷都扭头去寻菜油,但丁家存下的也不过七八坛子,半个浴桶也灌不满啊。
丁老头儿听说了却是摆摆手,末了走去敲响了大院门口的铜钟。
“当,当,当!”三声钟响过后,几乎是眨眼间,大院门前就涌满了人。主家杀猪,庄户们本来欢喜拎了猪肉回家,婆娘或者剁成馅包饺子,或者烩菜,全家都吃得饱足至极。本来正要倒头大睡的时候,突然听得主家以钟声相召。
男人们套了件外衫就跑过来了,有警醒的手里还拎了叉子扁担一类武器。
“老爷子,出什么事了?”
“是啊,老爷子。是山上牲口下来祸害庄稼了?”
丁老头儿却是摇头,也没有功夫解释太多,只高声吩咐道,“快,大伙儿回去把家里的菜油抱来,有多少要多少!另外再结队在庄子四周走两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外人进来了!”
“是,老爷子。”
虽然不明白主家要菜油做什么事,但人人还是掉头往家跑,很快就抱了菜油坛子了,末了往门前一放就三五成群结伴去巡庄子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集合了整个庄子的菜油,终于凑够了一大桶。
魏老爷子狠狠心把秦睿身上早就染成红色的中衣剥了下来,皮肉剥离的苦痛,疼得一直咬牙苦忍的秦睿,到底还是惨叫出声。
丁薇听得心急之极,想要进去探看又不方便,这会儿只能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了。
“秦大哥,你先忍忍啊,一会儿用菜油洗一洗就好了!”
秦睿这会儿已是疼得神色恍惚了,但隐约听得门外传来的声音,居然难得清明了那么一瞬,紧紧闭上了嘴巴。即便菜油浇在身上依旧火辣辣,他也任凭额头的青筋绷起多高,也不肯再出声。
魏老爷子瞧在眼里,倒是对这个平日惫懒的贵公子多了三分喜爱,于是扭头吩咐门外的徒儿,“先前我留给你的那瓶去腐生肌膏还在不在?快取来!”
“哎,好!”丁薇应了就匆匆走掉了,果然屋里立时响起了秦睿极力压抑的呻吟声。
“好小子,还算有个爷们的刚强劲儿!”魏老爷子嘴上夸赞着,手下却是毫不停歇。菜油一瓢瓢浇下去,仔细把没处腐烂的皮肉都冲洗干净才罢手。
山一在一边帮忙,又热又急得满头大汗,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着,“老爷子,我还没等下针呢,秦公子就这样了。”
“呜呜,主子,主子!”秦全已是哭得泪人一样了,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把那下毒手的人抓出来,活活啃吃了!
“好了,”老爷子好不容易停手,额头也是见了汗,“找细软棉布擦干,再抹上药膏,倒也性命无忧。只不过要躺上两月,更不能洗澡。”
“老爷子,我们主子还没解完毒呢!”秦全听得主子没有性命之忧,又开始惦记解毒之事。
魏老爷子摇头,也是懊恼道,“再有三日就能把寒毒彻底除了,可惜…如今只能等了。这身伤好了,再继续解毒,否则毒解了,怕是皮肉也烂没了。”
“不行!”
不等秦全说话,秦睿却是红着眼睛开了口,“劳烦老爷子明日继续解毒,我能…我能忍得住!”
“秦公子,你不要命了。虽然湿腐草粉已经用菜油洗掉了,但你身上几乎没有好皮肉了,再泡药汤,可就…”山一跳起来开口阻拦,毕竟一同吃住多日,怎么也不能看着秦睿受苦太过。
“是啊,主子,还是等伤好了,慢慢解毒吧。”
秦全也是跪倒在软榻旁,一边小心翼翼用布巾擦抹菜油,一边哽咽着劝阻。主子原本白白净净的身上,如今皮烂肉翻,他只这么轻轻擦抹都会疼得抽动,更何况还要泡进**辣的药汤里。
“劳烦老爷子了,明日继续解毒!”秦睿疼得脸色苍白,一双丹凤眼死死望着魏老爷子,神色坚决至极,“请老爷子体谅,性命攥于别人之手二十年,我受够这滋味了。”
“罢了,罢了!”魏老爷子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了这话也免不得动容,于是点头道,“既然你能忍得了这份苦,那就明日继续解毒。忍过三日,以后就好了。到时候我再熬些祛疤药膏,擦抹上一年半载,保你身上没有一道疤,还是翩翩俊公子一个!”
秦睿想起当日同丁薇结伴赶路,不知因为什么说起战事,他还曾笑话公治明必定满身伤疤。丁薇却恼得瞪他,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如今,他的勋章怕是绝对要比公治明多了吧?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待得照料着秦睿擦抹了药膏,又安顿在内室的床上,众人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末了重新聚在正房大堂里,良久没人说话。
经过先前云丫一事,即便丁薇不愿,公治明依旧把她身边所有亲近之人都查了个遍。就连李婶子一家,都曾派人去清屏县又仔细盘查过。身为孤女的小青,更是找出了两家远方亲戚,到底确定了身份这才罢休。
不想,如此周密安排之后,又出了今日之事。
秦睿所用的药汤,所用药材多而繁杂,但每样都经过丁薇亲自检查。药汤也是秦全亲手烧的,而这个忠仆是自小伴着秦睿一同长大的,更是不可能背叛。
唯一能够让下手之人找到机会的只能是秦睿本身了,原本他习惯了午睡起来换件衣衫。但因为今日杀猪,庄里热闹至极,他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几乎晚饭上桌才回来。实在是见了太多人,总不能把庄里老老少少也都查一遍吧。
即便暗卫们不怕辛苦繁琐,但这般却会寒了大伙儿的心,毕竟他们家里的顶梁柱因为保护丁薇母子而战死,如今日子过得富足,对主子自然是感激又忠心,若是消息传出去,人人互相怀疑猜测。农庄里就再没有这般和乐安宁了…
正在这样的时候,秦全却是红着眼睛走了进来。他当先跪倒谢过众人救治主子,末了才道,“主子说,今日之事怕是大越的‘风狐’所为,待他伤好之后亲自处置,给各位贵人带来的麻烦,还请见谅。”
“风狐?”听得这个名字,屋里众人除了丁家老少,其余之人都不觉陌生。
东昊暗卫,铁勒狼骑,大越风狐,几乎可以说是天下人皆知的秘密武力。
东昊因为建国之初,司马家主就同公治家主商量妥当,司马家统治江山,公治家守护百姓安宁。所以,暗卫一直在公治家手里。而铁勒的狼骑则是护卫铁勒汗王的亲卫,尽皆是各个部落的好手组成。
若说最神秘的就属这个大越的“风狐”了,据说传承也有百年了,有些风狐甚至是父死儿继,儿死孙继,相当不容易排查辨识。也许大街上某个卖酱肉的百年老店就是风狐的手笔…
丁薇先前只是个农家闺女,自然没听过这些,后来穿来之后也没特意问过,这会儿就免不得同爹娘兄长一样,满眼画满了蚊香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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