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除了是公治明的妻子,还是东昊的皇后,是太子的娘,是两个未出世孩子的依靠!
谁都有资格哭,只有她没有资格。谁都有理由倒下,只有她必须挺直脊梁!
无数双眼睛,或心疼,或怜悯,或者幸灾乐祸,尽皆望向皇宫。而他们看到的,也只能看到的是皇后的铁血手段和狠毒,是一个护着儿女安危的母亲,是守护丈夫基业的妻子!
隔壁光明殿暖阁里,文武重臣们尽皆对着一室烛火,沉默不语。
这般也就显得不远处的孩童哭声更清晰惨烈,有人心疼自家被骗进宫的儿孙,忍不住就抱怨道,“皇后娘娘这般行事,实在太过…”
另一人也是开口道,“就是,皇后娘娘一向颇有善名。如今可惜了…”
方丞相这次却是没有沉默,冷笑开口,“皇后娘娘先前就一直在为太子择伴读,众位还曾抱怨家里儿孙不得娘娘青眼,如今怎么这般反口?”
有人不服气,想起方家没有儿孙进宫,就想反驳,怎料方丞相又道,“我家儿媳楚氏同娘娘交情深厚,老妻也是皇后娘娘义母,这样时候自然该进宫陪伴。明日方家马车就会进宫,到时候也会帮忙照管各位的儿孙,所以,各位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如何安抚民心,戍卫边疆上吧。皇上如今只是下落不明,它日定然能安然回返。若是听得我们食君之禄,却只记得担心自家儿孙,怕是不好交代吧。”
众人想起平日说一不二的皇上,都是心头一紧,也终于醒悟这时候不是惦记家里儿孙的时候。
于是一条条政令传了下去,整个东昊朝堂如同一台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晨起,雨后的京都从里到外都被刷洗的干干净净,甚至家家户户房顶的灰瓦都透了三分亮色,更别说越发显得碧绿的树木,红花…
忙碌的一夜的重臣们,拿着方丞相的手信,鱼贯从宫门行出,抬头时候却见自家长随或者远处的行人,面色很是古怪。
低头悄悄自己虽然有些疲惫,并不曾有何不妥之处,于是就疑惑的顺着众人目光往宫门上望去。
结果,那一排七八颗血淋淋的人头却是惊得他们差点儿软了脚!
“这是什么时候杀的?所为何事?”
正好方源带人巡视到宫门处,听得这就冷冰冰应道,“皇后娘娘有令,禁止出入,这些人昨晚意图贿@赂侍卫打探宫内消息,立斩警示宵小。”
“什么,难道就因为想问几句话,就夺了他们性命?”有朝臣瞪了眼睛,很有些想要“为民伸冤”的架势。可惜方源连半点儿惊恐都没有,反倒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皇宫禁地,岂是任何人都能窥探的地方?诸位大人还是多交代家里从人几句,否则到时候生出误会,小心末将不留情面。”
说罢,他就大步离开了。留下那位说话的文臣气得胡子都要飞了,还想骂几句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方源的根底,于是赶紧瞄瞄同样神色冰冷的方丞相,这才上了自家马车,匆匆离开了。
方丞相想了想,问询一旁的侍卫,“京都四门之外可也是这般样子?”
那侍卫也是深得方源倚重的校尉,若不然也不会被留下“护送”文武重臣们出宫。听得方丞相问话,自然知无不言,言言无不尽。
“昨夜有人意图偷偷从护城河和四门出城,被虎威军捉住,如今四门共悬人头七十有余。”
早就支起耳朵的剩余文武,惊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原本以为皇宫外已经狠血@腥了,没想到城门外还有更厉害的。
皇后娘娘一个女子,没想到居然有如何狠辣的心肠?
原本他们以为方丞相会皱眉瞪眼,试图劝诫一下皇后娘娘,不想老爷子却点头赞同,“如今皇上有难,皇后娘娘如此守紧门户,也是应该。”
众人真是恨不得立时晕倒过去,男人不在家,女子守好门户自然没错,但是谁家也没有挂人头做灯笼的规矩啊…
但无论众人心里如何腹诽,都只能藏着掖着,言行间却是小心许多。回家之后也约束家里的儿孙,老实几日,莫要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谁知道那件事就惹得这位女魔头大怒,万一把儿孙的脑袋当灯笼,他们可没地方哭去!
若说没了孩子的妇人,会如同冬日的孤狼一般凄惨,那没了伴侣,却要养活三个孩子的妇人,就只能用母老虎形容了。别说意图挑衅,怕是刚生出一点儿念头,就要被一口咬死…
即便京都里消息封锁的多厉害,但城门总不能一直不开,于是城外慢慢也知道了消息。
丁家庄里,丁老头儿正寻了柳条编筐篓,想起田里茁壮成长的苞谷棒子,老爷子的嘴巴就乐得合也合不拢。其实家里早就不指望田里那些产出了,不说老二的木器铺子日进斗金,就是每次闺女回来扔下的银子都够个几千两,但做了一辈子的农人,没有什么比丰收更让他喜悦的事了。
吕氏坐在一旁挑拣一簸箕青色枣子,这个时节,枣子已经变甜了,但还没泛红,要起来又脆又水灵。丁薇最是喜爱吃,吕氏早起特意从树上打下来,想着宫里再送东西来就直接捎进去。
老两口说着家常,一会儿是闺女外孙,一会儿是儿子孙儿孙女,脸上皱纹笑得都又深了几分。
眼见日头已经近晌午,吕氏刚要起身去做饭,就见云伯光脚从院外疯跑进来,身后还跟着提了鞋子的云茂。
老两口惊了一跳,齐齐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老哥怎么鞋子都不穿就跑来了?”
云伯年岁大了,这会儿跑得也急,脸色憋得通红,别说应声了,连喘气都困难。
云茂赶紧替爷爷拍胸口,末了还不忘替爷爷应了一句。
“城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出事了!”
“什么?皇上出事了?那我的薇儿怎么办,安哥儿怎么办?”
吕氏乍然脸色白透,手里的簸箕咣当掉在地上,青色的枣子撒的到处都是。说着话儿,她也眼睛一翻,堆在椅子上。
到底还是男子有担当,丁老头儿虽然也是脸色煞白,却支撑着扶起了老婆子。
听得动静跑出来的刘氏,外加从田里刚回来的丁老大也是吓得狠了,来不及问询就要把老娘扶进屋里。
不想吕氏却是猛然又醒了过来,哀声痛哭,“薇儿啊,娘的闺女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以后怎么办,怎么办啊?”
丁老大夫妻想劝,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再看云伯同老爹也好似随时要倒下的模样,两人急得差点儿头顶冒烟。
好在,门外很快就跑来一辆马车,丁老二和王氏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就开始往院子里跑。
“爹,娘,皇上出事了!”
丁老二不等进门就大喊起来,结果一见爹娘的哀痛模样就猜到家里已经接到消息了。
但王氏随在他身后,却是没看清,嘴里还胡乱嚷着,“娘啊,这可怎么办啊?妹子要是做了寡@妇,那安哥儿还能当皇上吗,那些大臣会不会…”
吕氏听得这话,却猛然生出一股子力气来,跳起来就给了她一巴掌,“呸,你才是寡@妇,你全家都是寡@妇!”
老太太也是急了,她骂儿媳是寡妇,岂不是诅咒儿子早死?
但这会儿谁也顾不上挑理,除了王氏被打得抽抽噎噎,其余人都围在一起想对策。
到底还是云伯缓过这口气来,瞪着自家孙儿埋怨道,“这孩子说话没说全,皇上没死,只是被劫走了。想必没有性命之忧,如今皇城紧闭,不准出入,都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京都外的虎威军也听皇后娘娘号令,暂时不会有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
听得女婿还没死,吕氏立时跪倒谢天谢地,末了又替闺女和外孙担心,“宫里护卫可靠的住吗?这个时候,万一有人生了歹毒心思…”
一个农妇都能想到的事,旁人自然想的更是周到。云伯狠狠喘了几口气,又道,“放心,护卫统领是方源,方丞相的族侄,可靠着呢。”
听说是方家人在护卫丁薇和安哥儿,丁家上下都放心了。
正说到这里,宫里的马车也到了,林六亲自来接人。
众人赶紧抓了他,事无巨细,问个清清楚楚。林六一一答了,末了说道,“皇后娘娘惦记您们和云伯的安危,特意吩咐我接您们进宫去小住一些时日。赶紧拾掇行李吧,越早进宫越好。”
丁老头儿同吕氏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这个时候,闺女和外孙身边怕是处处都是危险。他们进宫去,与其说是安慰闺女,保护闺女,不如说是去添麻烦了。
毕竟宫里的吃食用度,这时候都要严格检查,所有人手都要警惕,多他们几口实在要多费很多心。
这般想着,丁老头儿就道,“大宝和福儿在宫里就成了,我们年纪一把就不去了。”
说罢,他又转向丁老大和刘氏,“你们若是不放心孩子,就随林管事进宫吧。”
丁老大夫妻历来伺候在爹娘身边,从没离开过,自然也是不愿离开。于是最后就剩了云伯一个,他想了想,就道,“那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客气了,宫里人头儿我还熟,进去也给娘娘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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