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本来也是过来帮忙,见此赶紧给老爷子倒茶,拍背。惹得老爷子抹了他的头,感慨,“大娃,以后还是你接我的衣钵吧。山一整日想着娶媳妇,你们主子怕是也早把医术就饭吃了。”
大娃咧嘴憨笑,却不应声。
京都里的消息传递,一如既往的迅速又灵通。几乎是皇上前脚进了皇宫,后脚所有大官小官,世家大族就都收到了消息。有欢喜的,有忐忑心虚的,也有暗中盘算的,不一而足。
但是百姓们听到消息却狠是欢喜,奔走相告,人人都是长舒一口气。甚至那些刚从戏园子里出来的老少女子们又开始抹了眼泪,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盼了夫君功成名就归来。如今皇后娘娘挺着肚子坚持,也等到了平安归来的皇上,真是皆大欢喜,像戏文里一样团圆喜乐。
不必说,方信也接到了消息,喜得立刻就要奔去宫里,却被方夫人拦住了。
“久别重逢,皇上同娘娘怕是有很多话要说,你就别去碍眼了。明日早朝过后再去不迟,想必皇上也有事情嘱咐你办呢。这会儿在家多陪陪孩子和七喜。”
方信这才没有进宫,看看一脸娇羞的媳妇,还有吐着泡泡的儿子,立时心头软成一片…
丁家名下的几家铺子,也没禀报主子就打出了六折酬宾庆贺的牌子,门前瞬间人满为患。
当然也有因为这个消息而阴云密布的宅院,令狐家所有知情人吓得迅速聚到了主宅,三老爷还好,二老爷脸色煞白,好似马上就要尿裤子的模样,看得大老爷和三老爷很是鄙视。
但先前那事,是整个令狐家主的祸事,万一事发,谁都躲不过。否则,真想把这一家子踢得远远的。
二老爷见大老爷和三老爷半晌没有说话,生怕自家被抛弃,扑上前就抱了大老爷的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大哥,你可不能不管啊!先前那事都是您一手安排处置的,如今再扔下,我可一点儿办法没有。还有,三儿还在外边藏着呢,这事漏了,他就没命了。咱们家里也没好处…”
令狐家主气得一脚把他踹出多远,骂道,“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原本同皇家还有个转圜的余地,他倒好,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杀…做下那等恶事。生生把令狐家推到了了这个境地,进退两难!”
三老爷也是翻着白眼,附和道,“二哥,不是我做弟弟的说你。三儿那样的儿子,还不如一出生就淹死了。如今倒好,谁不知道皇上宠那女人跟眼珠子似的,皇上又是从黑水地回来的,说不定如今已经知道了三儿带人回来的事。咱们令狐家大难临头,都是三儿害的!”
“呜呜,这可怎么办?”二老爷听得两个兄弟都这么说,可是彻底吓懵了,抬腿就要回家去拾掇细软,赶紧溜之大吉。
但到了门口,就被令狐大少爷拦了下来,“二叔,父亲自由定夺,您还是稍安勿躁。”
令狐老二老爷想发火,但一望向这个侄子冷冰冰的眼神,就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虽然平日不掌权,但也知道家族里的所有私下武力都传到了这个侄子手里。先前那些贼人就是他带人灭的口,家里那些见过儿子回来的奴仆也是他让人毒死的。万一真惹怒了他,这个叔叔的名号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啊。
这般想着,他赶紧又转了回去,尴尬的奉承脸色同样不好的大老爷同三老爷,“大侄子,真是越来越…恩,越有未来家主的样子了。”
令狐大老爷目光扫过自己的儿子,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先前丁家出殡时候,儿子小试牛刀,安排了一个连环计,虽然侥幸被那女子逃过去了,但也没被抓住任何把柄,证明他的心智和手段足够担当家主之位了。
三老爷也是有些担心家族因为这事被灭,赶紧问道,“大哥,这事要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大老爷冷笑,“哼,根本不用处置。”
二老爷同三老爷都是听得惊疑不定,“大哥,难道要等朝廷动手,咱们才能还击。”
大老爷摇头,“不会,皇上即便查出丁家灭门一事同老三有关系,但只要一日寻不到老三就不会轻易动手。毕竟我们令狐家曾有大功,同其余世家也是同气连枝。退一万步说,就算找到了老三,又能怎么样?当初老三已经被赶出家门,发往黑水地。他无论如何行事都家里再没关系,到时候,无非再献出一座铁矿就是了。
这么多年过去,该做的准备已经做完了,铁矿已经剩了一个空壳子,给了朝廷,也动摇不了我们令狐家的根本。
再说,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皇上的宝座,还有东边海岛上的那座银矿。说不定过些时日,皇上也自顾不暇了,根本没有心思,也不敢再动令狐家。”
二老爷和三老爷越听越欢喜,都是放下心来。二老爷喜都恨不得拍手,嚷道,“我们令狐家百年望族,即便司马家掌权时候,也是礼遇有加。如今这个公治小子皇位还没坐热呢,就想对令狐家不利,实在是胆大包天。他若是动手,就让他看看我们令狐家的厉害。”
大老爷说这番话,大半也是为了安抚人心,但这会儿瞧着二老爷给点儿阳光就灿烂起来,实在不耐烦,就撵人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把家里上下都看管好了,若是谁敢多嘴,坏了大事,就直接杖毙。”
“好,大哥放心。我这就回去安排!”
二老爷去了心事,喜滋滋的出门去了,根本没有看到大老爷同三老爷几乎同时冷下来的脸色。
“二哥这些年真是越来越蠢笨了!”三老爷鄙夷的撇嘴,开口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那小畜生胆大包天。”
大老爷也是皱眉,想了想就吩咐门口的大儿子,“伺候我写信,然后传书各地,这事还是要做下最坏的准备。”
“是,父亲。”
令狐大公子接了吩咐,就开始准备纸笔墨块砚台。世家大族里,私下通信都有些特殊手段,防备书信落在外人手里。当然这些特殊手段,也只有家主才能知道。
三老爷见此就起身要走,大老爷也没拦着,多嘱咐了一句,“约束家里里,不要惹事。另外多注意宫里宫外的消息,有事及时来报。”
“是,家主。”三老爷正色应了,末了走了出去。
令狐家主展开信纸,低低说了一声,“这京都太平静了,这些时日也给刑部那些蠢货寻些事情做,把水搅浑,才好浑水摸鱼。”
令狐大公子轻轻点头…
父子俩开始商量着如何布置,家族里虽然没有人位列一品或者内阁,但三四品级的文武官却有七八个,更别说那些五六品的小官,当真动起来,绝对不是件小事。
而这会儿令狐家外边不远处的一处茶楼里,二楼栏杆里坐了一个身穿宝蓝长衫的贵公子,面色如玉,身形倾长,偶尔丹凤眼微微眯起扫向窗外,惹得路过的妇人都红着偷看不止。
他身旁还站了一个青衣小帽的管事,瘦弱尖脸,苦着眉眼,很是懊恼的模样。
不必说,这就是秦睿主仆了。
初冬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比刀割好不了哪里去。秦全探头望了望令狐家宅院里的灯火点点,末了赶紧缩了脖子,低声问道,“主子,您坐了半个时辰了,该回了。”
秦睿闻言,收回目光做好,秦全赶紧关了窗子。没了寒风肆虐,小小的茶楼包厢里,立时就觉暖和了很多。
秦全呼喝着小二上了热茶,末了倒了两杯,这才低声说道,“主子,这令狐家好似不好惹啊。而且咱们在京都人手有限…还要查当年换子之事。”
秦睿却是摆摆手,“丁家待我不薄,我说了要给他们报仇,就一定要做到。当年之事等了二十年,不差这几日。”
秦全无奈,只能捧了一杯热茶喝着,末了小声道,“主子,你就这么确信,这个令狐家有蹊跷?”
秦睿点头,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捏着杯子有些泛白,“先前,那个令狐三公子就因为觊觎丁家铺子被发配黑水地,算是结了仇。先前丁家灭门的第二日一早,令狐家的奴仆就因为吃错了东西,中毒死了十几个。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秦全听得有道理,就道,“万一真是巧合呢?”
“这世上没有巧合,所有巧合都是人为。”秦睿放下了茶杯,吩咐道,“传信虎卫,放下一切事情,给我盯紧了令狐家。”
“是,主子。”
秦全应了,想了想又道,“那个,皇上平安回来了,丁姑娘这会儿怕是要欢喜了?”
秦睿眼底一暗,双眸转向窗缝里透出的灯火,不知谁家歌女正在隔壁谈起了琵琶,叮叮咚咚,一如他纷乱的心绪。
难道他真是命定的天煞孤星?自小没人疼爱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把一个女子放到了心里,还是人家怀里的珍宝…
秦全偷偷瞄着主子的神色,后悔的恨不能打自己两巴掌,明知道主子的心事,居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于是赶紧补救,“主子,天色晚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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