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也没有时间抗议了。一直被程娘子劝着等在寝殿的安哥儿听得弟弟妹妹降生了,哪里还忍得住,一溜烟儿跑了过来。
古嬷嬷拦得了旁人,可不能拦着这位小主子进去一家团聚。
于是安哥儿小炮弹一样推门跑了进去,也来不及给爹娘行礼就欢喜嚷道,“小弟弟在哪儿,还有小妹妹,我要看小妹妹!”
丁薇赶紧竖起手指在嘴边,生怕惊到了两个小儿女。可是她还是拦得晚了,两个孩子安静了好半晌,突然听得吵闹就瘪嘴哭了起来。晴儿的嗓门同她的身材成正比,很是响亮清脆。悦哥儿则斯文很多,小猫一样。
公治明赶紧拍着闺女,瞪了大儿子呵斥道,“没规矩,跑进来吓了弟弟妹妹。”
安哥儿本来一脸喜色要上前,听得爹爹这么说,又住了脚,神色很是委屈。
丁薇在前世可是听说过太多,头胎孩子虐待二胎的事。纠起原因,多半是父母引导不利。她就怕出现这样的事,所以怀孕的时候就总是引导安哥儿摸着他的肚皮,感受弟弟妹妹的存在。培养他作为哥哥的大度和自豪。
可惜,努力了几个月,差点儿被公治明一句话打回原型。在公治明看来,小儿子小女儿是用来疼得,但大儿子要继承家业,到了懂事时候就该严格管教了。
他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说不上错处。
但不是有句话吗,最是无情帝王家。丁薇可不希望儿女们感觉被区别对待,相处生疏,以后有外人一挑拨就斗得你死我活了。
她抬头狠狠瞪了公治明,然后伸手召唤了安哥儿到身边,温声道,“娘的安哥儿来了,方才娘生小弟弟小妹妹,真是疼死了。我们安哥儿定然是惦记又心疼娘亲了,对不对?”
安哥儿小心翼翼上前,抓了娘亲的手,低声说,“恩,我怕娘死了。冯远他娘就在生他弟弟的时候死了,他们都说他继母对他不好。休沐的时候,就他家里没有马车来接,还是刘淮送他回去的。”
“安哥儿不怕,姥姥是不是跟你说过,娘是受山神庇佑,再危险都不会有事的。娘还要赶紧养好身体,给你做好吃的呢。若是你觉得那个冯远好,一起玩耍好。就给他也带一些,把娘的疼爱分他一些,好不好?”
“好,娘最好了!”安哥儿见娘亲一直拉他说话,还许诺要给他做好吃的,半点儿没看怀里的小弟弟,自觉娘亲没有因为弟弟妹妹出生就不疼他了,很是欢喜。三两下脱了鞋子,上炕依偎到了娘亲身旁。
公治明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却见娇妻一记眼刀扔过来,果断闭上了嘴巴,琢磨起闺女的小脸为什么这么嫩啊…
丁薇重新换了愁色,装作烦恼叹气道,“可是,小弟弟小妹妹太小了。娘一个人照顾他们也照顾不了啊,若是吃饭穿衣倒是好说,有你影姨她们帮手,但是小弟弟大一点儿,要玩将军骑马打仗,谁给他当将军呢?小妹妹长大了,被坏小子欺负了,谁保护小妹妹呢。娘好担心啊!”
这般说着话儿,她就把怀里悦哥儿的小脸往安哥儿跟前递了递。许是巧合,悦哥儿居然笑了起来,虽然只是牵了牵嘴角,弯一下眼睛,却惹得安哥儿立时欢喜起来,“娘,娘,弟弟看我笑了,看我笑了!”
“对啊,你弟弟还没对娘笑过呢。这么说,小弟弟是太喜欢你了。以后你是哥哥,要好好帮娘照顾弟弟,好不好?”
“好!”安哥儿挺着小胸脯,很是为了成为弟弟妹妹的保护神骄傲。
丁薇生产耗费了大半元气,又为弥补儿子的心灵创伤,说了这么多话,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公治明一直盯着她,见此赶紧喊了古嬷嬷等人进来伺候,然后带了儿子避了出去。
安哥儿出了门,却是不肯牵爹爹的手,迈着小腿就要离开。公治明听着娇妻说了半晌,怎么还会不明白娇妻的苦心。于是上前一把举起儿子就骑到肩头,“走,儿子,爹带你去库房里寻些好东西给弟弟妹妹做见面礼。”
安哥儿初始还挣扎几下,但很快就被老爹颠得大呼小叫,笑声咯咯了…
隔壁光明殿暖阁里,一众阁老重臣们,等了大半日,甚至中午还蹭了一顿午饭。虽然都是面色带着疲惫,但好在没有白白挨累,到底等来了好消息。
当小太监乐颠颠跑来报喜,众人一听得皇后娘娘生了一对“好”,各个都是眉开眼笑。
董阁老直接就把袖袋里的荷包拿出来赏了出去,喜得小太监差点儿没跳起来。自从皇上一家进了皇宫,虽然主子少,肥差事少,但最苦恼的却是那些大太监,他们这些小“杂工”却是得益良多。
因为娘娘绝对不允许大太监总管欺下瞒上,吃穿用度也少了很多。最主要是不用被大太监压榨,时常“孝敬”了。他们得的赏银都能自己收着,以后出宫,即便身体残缺,但也总能买上几百亩地,寻个孩子延续香火,养老送终。
另外几个阁老也不是吝啬的人,多少都赏了些东西,羡慕得几个暖隔里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都快红了眼睛。
好在,很快,圣旨就传了下来。为庆贺皇后娘娘安然产下二皇子和小公主,宫里无论老少,太监宫女,尽皆有赏。另外大赦天下,三等下罪囚开释,明年的粮税减半成。
几位阁老忠臣听了,实在有些心疼。倒不是心疼太监宫女们这点儿赏赐,实在是舍不得那半成粮税。要知道东昊十六州,每年的粮税是个天文数字,虽然减免了小小的半成,但那粮食也足够填满几处常平仓了。
若是丰年也没什么,但若是碰到灾年,就会活命无数啊。
但几人对视一眼,却是谁也不准备去劝诫皇上。不说皇上如今权威日重,就说这样普天欢庆的时候,谁也不想添上一点儿暗色。
当然,这样的消息传出去,百姓比太监宫女们可是更欢喜很多。
半成粮税,家家户户百姓就能多两缸粮食,足够一家老少比往年吃的更饱。而那些家里有人无意犯事,获罪从轻,但依旧在大牢里蹲着,或者做苦力的人就喜疯了。
伯爵府同云家庄子则更干脆,一接了消息就直接杀猪宰羊,流水席摆起来。
丁老二准备了猪头和羊头,鸡和大鱼,直接抬去了山上爹娘兄嫂的坟前,狠狠又是哭了一通。全家人最惦记的就是妹子,如今妹子又得了一对儿龙凤胎。可惜偌大的丁家却只有他一个喝喜酒了,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武侯府里也是欢声一片,众人都是替自家主子欢喜,有忠心的老人已是去了祠堂外给老主子们磕头报喜。
老井张罗着摆酒席,大肆庆贺,就是城里城外也要舍上几千个馒头给两个刚刚降生的小主子积福。
他忙的不可开交,可是往日的老搭档老兄弟却是没了踪影,于是恼得嚷着,“等他回来的,看我不跟他打一架!”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他的对手这会儿也许正要去某处打架,不,应该说以了结性命为目的的打架…
秦睿坐在小书房里练字读书,可是墨水磨了满满一砚台,纸上却只有两个字,“平安”。
直到秦全从门外跑进来,那只被紧紧握了好半晌的狼豪笔才算被放了下来。
“主子,您别担心了。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了,皇后娘娘生了一对儿龙凤胎,母子平安。”
毕竟相处很久,丁薇待他们主仆也是照料良多,听得这样的好消息,秦全也是真心欢喜,又道,“听说,这里的皇帝大赦天下呢。老百姓都欢喜坏了,街上都是人。还有人从赌场赢了一大笔银子,也有输了银子打架的。总之,外边热闹极了。”
秦睿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扭头望向窗外,却发现窗户被秦全关得严严实实,眼底的遗憾之色就更重了。不知是遗憾冬日天寒,不能赏景,还是遗憾这样普天欢庆的喜事,居然同他没有半点儿干系。
主仆两个相依为命多年,秦全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赶紧开口问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备一份礼,请方公子送进宫去啊?”
秦睿想起那日丁家惨变的时候,那个女子冷冰冰的眼刀扎得他千疮百孔,于是摆手道,“罢了,她如今恐怕当我们是陌生人了,不要自讨无趣了。”
秦全有些不甘心,他可不认为丁姑娘是个不念情分的。一定是那日太过伤心,有些口不择言。如今许是心里早就后悔了,拉不下颜面重新交好。趁着这个机会,送份厚礼,递个台阶,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正琢磨盘算着,窗沿下的一道细绳却是突然动了起来,带动着一只小金铃晃动,声音低微却还是听得主仆两个都变了脸色。
“来了!”
秦全有些紧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后的短刀。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打斗之声。
秦全迅速推开窗子就跳了出去,待得确认窗外无人,这才让开身形。秦睿随后也跳了出去,丹凤眼一扫,就见院子里多了七八个模样普通的人,灰色袄裤,戴着狗皮帽子,或者罩了件破旧的羊皮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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