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卒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手下赶紧加了速度,罐子一个个掉了下去,甚至越来越快。
公治明脚下磕打着马镫,手里长枪飞舞,一个个陶罐都被接了起来。
木架上的兵卒眼见这般下去自己肯定没有好下场,到了最后两根绳子跟前,就又掏出了一把匕首,一个倒挂金钩,直接把两根绳子都割断了。
虽然长枪一接一拨,看似简单,却极考验臂力。公治明自小习武,又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自然臂力惊人,但连挑八个却还是接近力竭,加者两个罐子一同落下,顾此失彼,总会舍弃一个。
如今紧急的时候,他只能一抢挑起一个罐子,铁枪支地直接从马背上背了起来,抱了最后一个罐子打横摔了出去。
这一下,若是摔实了,别说骨断筋折,就是殒命也是极有可能。就是这样的时刻,一直护卫在大皇子二皇子身上的兵卒们却是整齐划一的竖起了刀枪,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他们在等着公治明自动把自己当成糖葫芦串到刀枪上…
“大胆!”
“住手!”
众人惊得齐齐呐喊出声,尉迟悔更是来不及接第九个罐子,直接飞奔过去。
可惜到底还是差了几步,眼见公治明就要血溅当场,那些执着刀枪的兵卒却不知为何突然腿软一般跪了下去,刀尖自然也低了下去。
公治明一脚踩在其中一只刀尖上借力,狼狈的翻到在地。
那些兵卒一见如此,还要挣扎起来补刀,尉迟悔却是赶到了,手里长刀一扫就砍翻了两个,再一挥手又是两只人头冲天而起。
没了人头的兵卒,脖腔里的鲜血泉水一般喷了出来,撒到两个皇子脸上,惊得他们好半晌都没醒过神来。
明明应该是被穿个透心凉,怎么就成了他们的护卫?
鲜血的腥气蒙了口鼻,也蒙了他们的眼睛,血红一片,残酷又滚烫!
“啊,侍卫,侍卫,快拦住他!”
“护驾,护驾!”
两人惊恐的猛然大喊起来,拼命扯了两旁的内侍和兵卒想要挡住怒极的尉迟悔。
两人身边足有一百多人,但对上尉迟悔却是依旧不能占得上风。
别看尉迟悔平日贪吃之极,看着就是个憨厚大汉,但却没人知道他曾三进敌营,诛杀敌军主将的绝顶高手。否则也不会在公治明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担任着亲卫统领。
先前一路行来都没什么大危险,终于平安到达都城,居然差点儿阴沟里翻船,让主子遭了难,他心里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恼怒起来,哪里还管的对方是皇子还是黑子啊!
只见他手里的长刀上下翻飞,不过几个照面就给阎王爷送去了十几个好劳力。两个皇子吓得抱头鼠窜,根本也顾不得皇子的脸面了,扎进百姓群里就不肯出来。指望着尉迟悔等人顾忌着老百姓,不敢冲进来追杀。
但是他们却是低估了爹娘疼爱孩儿的心,还有公理正义在人间的存在感。
不知是哪个妇人第一个扔出了手里的石头,哭骂道,“打死这两个畜生!”
“对,打死他们,打死他们!”有人带了头,因为心里头的愤恨几乎烧了腔子的百姓们,疯了一样开始抓起身旁的一切往两个皇子身上招呼。
十块,罐子,泥土,甚至树枝野草,铺天盖地砸了过去。
“放肆,大胆刁民,以下犯上!”
“哎呦,疼死我了,你们死定了,我要把你们都砍头!”
两个皇子一边躲避一边惊恐大骂,可惜百姓们却是不肯停手。
有道是,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差点儿失去孩儿的爹娘,祖辈,乡亲?
“杀头就杀头,整日让你们糟践,我们活着还不如趁早死了痛快!”
“打,给我使劲打!
另一边,两个皇子的侍卫们终于突破尉迟悔的封锁,赶到了主子身边,刀枪鞭子齐出,好不容易抢了主子出去就往都城狂跑而去。
众人手里抓着杂物,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欢呼起来,“哦,我们打赢了,我们打赢了!”
妇人抱着孩子又痛哭起来,如同往日一般的正午,谁能想到午觉没睡成,反倒经历了这样的生死波折,大起大落。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恩人呢,救了咱们儿子的恩人呢?”
众人赶紧四下张望,转而自发赶到了木架子,聚到了一处。
公治明虽然躲过了刀枪,但抱着罐子落地时候,一块石头硌到了肋骨,这会儿疼的喘气都艰难,伸手按一按,却是疼得他眉头紧皱。
尉迟悔一抹脸上的血迹,半跪问道,“将军,可是伤到了?”
公治明深吸一口气站起,却是摇头,“无事,兄弟们可伤到了?”
“没有,不过是一群跟老百姓耍威风的土狗,几刀就吓跑了。这样的软蛋,来多少杀多少!”
他还要再说话的时候,老百姓们却是抱了孩子到了近前。
“谢将军救命之恩!”男子们磕头道谢,妇人们则按着儿女的脑袋,一起给公治明等人磕头。
“呜呜,谢将军救了我家狗蛋儿!狗蛋儿,磕头,多磕头!”
"诸位乡亲请起,今日之事,说起来还是我们连累了诸位。"
公治明眼角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都城,对于大越,他本来就没有半分亲近之情,一路走来,遭遇都是谄媚讨好,或者阴谋诡计,好似在大越的土地上就没有光明正大这个词。这让他厌恶,但对于百姓,他却总免不得多几分回护之意。
许是云家大院那些日子,又或者是丁家人都给过他太多温暖。
“这不怪将军,有恶人要害您。您也拦不住啊!”
“就是,我们平日也没少被祸害。就是这次,这些畜生居然作践孩子,是在太缺德了!”
黑甲骑兵们正在迅速打扫战场,收集刀枪战马。方才对战,死掉的兵卒足有几十个,这会儿堆叠在一起,鲜血淋漓,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妇人们蒙了孩子的眼睛,男人们也是有些白了脸色。
方才一股怨气发作,狠狠出了一口气,现在冷静下来又开始害怕了。
“诸位乡亲还是去山里躲避一阵吧,我们还要进城,想必过些时日,这事就过去了。到时候,你们再回来吧!”
公治明舍命搭救孩子,本就不是为了刁买人心,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撺掇百姓们作反,于是带了兵卒们就要重新上路。
原本他是打算一鼓作气冲进城门,最好直接进去皇宫接了魏老爷子和两个孩子。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没成想路上出了这样的变故,他也受了不大不小的伤,再进城去,失去了先机,那两个蠢货皇子说不得还有说什么后招。
不如先寻一处安静所在,待得晚上同魏老爷子通了消息再做定夺。
一众村民见此,心里的愧疚之意就越发深了。
“将军,不能走!小人家中只有余粮两斗,但也要做顿粗茶淡饭,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有恩不报,还有什么脸活着!”
众人纷纷嚷起来,拉扯着公治明的马缰绳,不让他离开。
有了方才的凶险,主子又看着不妥当,尉迟悔哪里敢接受这些村民的好意,万一有一个起了坏心,或者掺杂了奸细之类,岂不是轻而易举就完成了方才没有完成的“壮举”。
两边拉扯了半晌,到底达成了统一意见。公治明带着骑兵队露宿村庄外的山谷,村民们送些猪羊算是尽到地地主之谊。
如此,喧闹了大半晌的官路终于安静了下来。一同赶路的村人和公治明等人都没发现路边的几辆马车里,几乎齐齐掀开了车帘子,露出一张张年老或者年轻的面孔。虽然长相不同,但眉宇间却都有浓浓的书卷之气…
良久,打头的马车才缓缓朝着城里驶去,其余马车随后跟进…
夜路走多了遇到鬼,行船千里阴沟翻。
这天下什么最大?皇权!
作为大越唯二的两个皇子,自小到大,几乎除了皇帝,再没人敢给一点儿委屈,敢让他们皱眉半点儿。
不想如今,高抬了二十几年的脸孔却被人跳起来狠狠扇了个痛快。带着满身的污秽跑进城,沿路百姓诧异的眼神,还有那些闻讯跑过来看热闹得世家奴仆,几乎让大皇子和二皇子恼怒的直接昏死过去。
孩子挨了打,第一想法自然是找大人出头。但想想宫里的老爹正不知死活,当然就算活蹦乱跳,老爹也不会维护他们。两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好在他们的母族还没有,或者说也不可能放弃他们。
两人一进城就被各自接进了高宅大院,当初为了分化两家外戚,也为了平衡两方势力。老皇帝分别分出了一份兵权,如今一家镇守西南,一家镇守东北,倒也实力相当,隐隐同都城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这也是两家一直相安无事,任凭两个皇子狗咬狗却没有大动干戈的原因。但凡一方擅动,另外两方合力攻之。
这种诡异的平衡,也是大越平静二十年的缘由。
但如今公治明带人赶到,第三皇子出现,这种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
不论公治明是否想要争夺大越皇位,老皇帝态度暧昧,朝臣沉默,百姓拥护。无形中,他身后的势力已经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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