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征,风萧萧,马蹄急,不过两刻钟,迎风招展的大旗就离开了众人视线。
文武百官们弯腰等着新皇下了点将台,神色越发恭敬。
公治明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应道,“百姓淳朴,所求不多。你们替朕牧民天下,切记要多听民声!”
“是,皇上!”
百官应和,公治明也不论他们如此说是真是假,远望走的没了影子的大军又道,“从今日起,但凡有人胆敢策应敌方,阻挠大军征战者,杀无赦,灭三族!举报者,免罪!”
“啊…是!”
众人其实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公治明要在这样的时候,提出这样的事。
毕竟大军刚刚出征,胜败未知,而且先前早有长史一家下场凄惨,他们真不觉得谁会有如此胆量。
公治明也不多说,翻身上马,直接回宫去了。
留下一众文武百官,一边琢磨一边上了马车跟着回去了。
日升月落,不过半月,就有消息传来。
十万大军早早遭遇了两路反王的合击,好在楚老将军早有准备,兵分三路,包了个大大的饺子,虽然也有伤亡,却杀敌更多,算是小胜一场。
至此,就是三岁孩子都知道都城之中必定还有反王的内应了,否则为何大军的行军路线会被反王得知?
第一场战报就像揭开了华丽序幕的大戏,从那之后,每隔三四日官路上就会被传信快马跑的尘土飞扬。
索性,各个都是捷报!
楚老将军为了重新奠定楚家的荣耀根基,当真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几乎把平生所学都施展开来了。
楚老二更是英勇,一杆大枪杀敌无数,最厉害的时候,居然在敌营里杀了个三进三出,大大振作了士气!
都城百姓们不知何时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闲来无事就要到城门口的茶馆酒楼里坐一坐,若是碰到举着大旗飞奔进城的快马,听得那一句,“西北捷报,杀敌两千,大胜!”那简直人人都像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酪,爽快之极又兴奋莫名。不说上个痛快,竖起大拇指夸赞几句,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这般,倒是欢喜坏了酒楼和茶馆的掌柜,偶尔大方每桌儿送一壶好茶好酒,就算是他们的爱国之意了。
战事进展顺利的时候,大越也正式进入了春季。
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以农耕为本的大越,这就是最重要的季节了。
大越各地都在忙于春耕,先前两年因为干旱和金河改道,已经是歉收甚至绝产两年了,今年可以说是最关键的一年。
就算有门路从东昊买粮,但毕竟是救急不救穷之策。缓解一时艰难已经不错,怎么可能让大越百万百姓,百万张嘴巴,尽皆指望别国。
恢复生产,填满常平仓,是大越迫在眉睫,必须解决的大事。
公治明换了衣衫,常去城外的田间地头走动,甚至严令各地州府,一切政令都为春播让路,但凡有延误百姓春播的人,严惩不贷。
各地府衙同样怕先皇的三把火烧到头上,即便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是乖乖照搬。
如此,整个大越一片形势大好。只要老天爷开恩,风调雨顺,秋日时候一定会是个大丰收。
当然,天底下从来都不缺胆子大的人,也不缺少自以为聪明,能够火中取栗的“勇士”。
就在全国都忙于春播,盼望丰收,偶尔为频繁捷报欢喜的时候,都城里却突然乱了。
原因很简单,某一日,当游街的老吏敲着梆子走过街口时,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刚刚喊完,他身后的一户人家就着起了大火。
这里地处城北,多半是平民聚居,院落紧挨着,甚至还有一些棚户,若是大火蔓延,如何惨烈,简直不敢想象。
老吏几乎扯破了嗓子,敲破了梆子,很快就喊起了沉睡的百姓。
男人们纷纷拿了水桶之物帮忙救火,妇人孩童们则是惊慌哭叫着拾掇细软之物。
当然还有睡觉比较实的人,依旧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有变成烤乳猪了。
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夜,变得喧闹起来。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的同情心去外婆家窜门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刮起了风。
大火趁着风势,很快就蔓延开来,眨眼间烧向了第三家。
有孩童同父母走散,仓皇在人群里寻找,哭声撕心裂肺,“娘,呜呜,爹,呜呜,我害怕,我害怕!”
若是平日,怕是也有人帮忙找寻一二,但这样的时候,谁也顾不上了。
“快浇水啊,快,快!”
所有盆子,水桶,甚至铁锅都被拿了出来,临近所有院门都敞开了,无数人进出打水帮忙灭火。
但即便如此,火势还是越来越大,看的所有人绝望。
“这可怎么办啊,呜呜!谁来救救火啊!老天爷,救命啊!”
妇人们的哭号声越来越大,男人们也是越来越无力,眼见家园就要付之一炬,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正在这样的时候,突然有一队人马推着水龙赶来了,“都让开,让开,水龙来了!”
“谢天谢地,终于有救了,有救了!”
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差点儿瞧着铜盆欢呼出声。
挤在路上的人,有的都上了墙头,就为了给水龙让出位置。
很快,水龙就推到了正着火的下一家门口,准备先行打湿房子,避免被引燃后,再回头去灭火。
大越的水龙是用牛皮缝成的储水囤和水管,水车上有把手,不断摇动就会把水车升高,然后储水屯里的水就会通过牛皮管子撒出去,虽然没有多少大压力,灭火范围比较小,但总比众人胡乱撒水要有效率的多。
不必说,先前几家是肯定救不了了,但是能避免别的邻居继续被烧,众人已经很满意了。
那手里执着水管的壮汉,被大火把人都映照成了暗红色,不知为何,他的嘴角有种疯狂残忍意味。
有人看到了,却以为是错觉,都没有在意。
正在他要打开水管开关的时候,突然有个黑衣人窜到了水车上,一把抢下了水管,迅速凑到鼻端嗅了嗅。
那壮汉变了脸色,伸手从要上抽出长刀就要砍人。
不想黑衣人却是比他还要恼怒,抬手一巴掌扇到他脸上,转而又是一脚把人踹下了水车,骂道,“该死的狗东西,水龙里装的是灯油!”
什么?
有句话叫火上浇油,意为越烧越烈,就是三岁孩子都懂在火上浇油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若是把灯油当做水浇上去,别说灭火了,就是老天爷立刻下场暴雨,都阻止不了整个北城被烧成灰的结果。
“不能吧,是不是看错了?”
有人下意识喊了一句,那黑衣人也不多说,抽出匕首用力插到水管出口,一股粘稠的液体应声而出,喷到临近几人身上,惹得他们立时伸手去摸。
黏糊糊的油脂,带着浅浅的腥气,不是灯油是什么?
“啊,真是灯油!”
“这些该死的家伙不是来救火的,是来害人的!”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本来好好的夜晚,家家户户都是沉浸在美梦里,突然着火,家园不保,媳妇哭,孩子叫,谁心里都不好过。
终于盼来救星,居然还是个灾星!
所有人的怒火都是瞬间迸发开来,也管不那些车上的大汉手上有没有刀子了。
铜盆,铁锅,木桶,铁锨,甚至砖瓦块儿,都朝着水车上招呼过去了。
众怒难犯,即便手里拿着长刀,身上也有功夫,眼见这般成了众矢之的,事情彻底败露,大汉们都有些慌神。
挥动手里的长刀就要杀出去,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四五个黑衣人,趁着他们躲避铜盆铁锅的时候,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倒在地。
大汉们都觉不妙,狠狠心正要咬碎嘴里的药丸,又被迅速摘了下巴…
顶盔罩甲的城防军,这时终于赶到了。真正的水车也被推来了,百姓们也没空闲抱怨,更没心思理会那些冒充的大汉。
水车迅速被架了起来,清水喷薄而出,很快就浇灭了大火,即便北风再如何“挑拨”,也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了。
惊恐过后,所有人都后怕的软了腿,顾不得地上是不是湿透的,都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有救了,有救了!”
这会儿不只妇人孩子,就是男人们也有的抹起了眼泪,沾满黑灰的手,几乎把脸抹成了黑脸包公,但去没人笑的出来。
家园,也许是几十年辛苦忙碌,才算是有这么一个安身之地,结果一场无名大火就彻底被摧毁了。
这简直不是绝望俩字,可以形容的。
“那些坏人呢,兴许火就是他们放的,打死他们!”
不知道谁想起了先前那些“火上浇油”的大汉,可是再去找寻,别说壮汉们,就是紧急出手的黑衣人们也都没了影子。
就在这时,有快马赶道,手里的金色令旗迎风招展,在微薄的黎明里异常清晰,也显示来人是皇城侍卫。
“皇上有令,叛贼趁夜点火作乱,意图扰乱都城,妨碍平乱战事。百姓受损,朝廷难安。明日起,工部派遣工匠,免银钱为受灾百姓重建砖瓦屋舍!”
侍卫高声喊完,火场里半晌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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