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距离桑塔纳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季东园终于停了下来。
在这个距离上,他已经能够看清楚,坐在桑塔纳里的那个司机带着一顶黑色的卡车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戴着一个硕大的口罩,整张脸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出来他长什么样子。
但是,季东园却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似乎是在散发着一种非常冰冷的气息,这种冰冷的气息似乎是穿透了桑塔纳厚厚的车皮,直接冲击到了季东园的身上,让季东园也感觉到全身冰冷!
季东园心中的满腔怒火瞬间被这种冰凉的气息击溃了,他站在那儿,右手插进裤兜里,紧紧握着那把美工刀,汗水从他手心里沁了出来,把美工刀都给弄湿了。
他不知道那个坐在桑塔纳里的人会怎么做,但是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如果那个人敢下车,他就把美工刀掏出来,跟那个人生死相搏!
但是,让季东园感到意外的是,那个桑塔纳司机最终并没有下车,而是发动汽车之后,直接调转了车头,开走了。
季东园站在路中间愣了好一会,直到有一辆从后面开过来的车,给他按了好几下喇叭,提醒他靠边站的时候,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的跑回了自己的车上,发动汽车,也调转车头离去!
他决定不吹海风了,还是回造船厂,他要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
西亭造船厂,厂长办公室内。
季东园已经在这儿待了整整的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内,他不吃不喝,只是抽了好几包烟。此刻的他,面容憔悴,双眼无神,眼窝发黑,嘴唇干裂,而地上则扔满了烟头,由于门窗都紧闭着,所以整个房间里烟雾缭绕,就好像是在烧火一样!
昨天那个桑塔纳司机的跟踪,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季东园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终于决定结束这一切!
他不想以自己的尊严、人格,甚至是生命为代价,最终却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而自己却落得一个人间蒸发、尸骨全无,而且还要背负窃取国有资产恶名的下场!
以前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说服了自己,接受了自己成为一个坏人,但是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被人白白利用的傻逼!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些想要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这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当当当……”声音急速,且刺耳。
季东园听到了敲门声,但是他却故意的充耳不闻,仍然是在默默的抽着烟,看着烟头的一明一灭,思考着自己的人生。
“当当当……”敲门的声音更加急促了!
随之,又响起了叫喊声:“季厂长,你在里面吗?我是梁文彪啊!”
听到这个声音,季东园立刻皱起了眉头,眼睛中也射出一抹肃杀的冷光!
这个梁文彪是造船厂的副厂长,负责经营、采购等方面的工作,但他更是闵涛的狗腿子!不过,梁文彪在经营方面几乎是狗屁不通,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替闵涛监视季东园!
由于有闵涛被背后撑腰,梁文彪在厂子里飞扬跋扈,十分嚣张,甚至连季东园这个厂长都不放在眼里,他只听闵涛一个人的话,对于季东园的命令,他完全就是阳奉阴违,甚至直接就是置若罔闻!
而梁文彪还在厂子里笼络了一批小狗腿子,这些人作威作福,把原本非常和谐的造船厂搞得一片乌烟瘴气,人心涣散!
比如厂子里现在的那支作风恶劣的护厂队,就是梁文彪一手打造出来的!
再比如,前段时间郑东方被打,也完全是由梁文彪一手操作的!
更加可恶的是,梁文彪在做这些恶事的时候,总是打着季东园的名号,好像是季东园让他去做的一样,这给季东园造成了极大的恶名!
至少在绝大多数不明真相的造船厂职工眼里,季东园才是那个最邪恶的魔鬼,而梁文彪不过就是季东园的一个狗腿子罢了!
而对于这种误解,季东园又根本无法解释,而只能白白的承担恶名!
因此,季东园对梁文彪的怨恨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更让季东园感到可悲的是,他却又根本就不敢得罪梁文彪,因为梁文彪代表的就是闵涛,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胆气来跟闵涛置气!
这时候,外面还在响着激烈的敲门声,梁文彪的拳头就像是铁锤一样,把办公室的木门砸得“砰、砰”直响!
“季厂长,你在里面吗?开门啊!”梁文彪大声叫喊道。
不过,季东园坐在里面,只是冷笑着抽着烟,根本就不搭理他的叫喊。
“你确定季厂长在里面吗?”梁文彪黑着脸问旁边的办公室主任。
“确定!自从昨天这个时候,季厂长进了办公室之后,我就一直在这儿守着,没看见季厂长出来过啊!”办公室主任胆战心惊的说道。
“一次都没出来过?”
“没有!”
“那他怎么吃饭的?”
“我问他了,他说不吃,还不让打扰他……”
“那他也没出来上厕所……”
“这个……好像没有……”
梁文彪用力往地上吐了口痰,咬着牙说道:“拿锤子来,砸门!”
就在这时,“吱”的一声响,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季东园站在里面,眼神犀利的看着他们。
“季……季厂长,你没事吧?”梁文彪打量着季东园问道。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你们都在这儿干嘛呢?”季东园语气平淡的问道,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的叫门声一样。
“哦,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说点事。”梁文彪笑了笑,然后对办公室主任说道,“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是!”办公室主任对梁文彪毕恭毕敬的应道,然后又对季东园讪笑了一下,但是季东园根本就不搭理他,转身进了房间。
梁文彪跟着走了进来,虽然他也是个大烟鬼,但还是被屋子里的浓烟给呛得连连咳嗽了两声,一边用手在鼻子前扇着烟,一边走到窗户前,准备把窗户打开透透风,散散烟味。
不过,就在他刚把手放在窗户上的时候,季东园突然说道:“别开窗户。”
梁文彪怔了一下,说道:“这么大的烟味,咱们还是透透风吧,要不然,对健康也不好。”
说完,梁文彪便又准备去开窗户。
“我说,别开窗户。”季东园又重复了一遍,虽然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却自有一种强硬的力量。
梁文彪跟季东园同事了好几年,一直都觉得季东园是个任人摆布的软蛋,还真的是很少见到他这么说话的时候,便讪笑了一下,说道:“行,那就不开,闻着这种烟味,自己都不抽烟了,倒是省了烟钱,呵呵……”
梁文彪走到沙发区,在季东园面对面的坐了下来。虽然他说闻着这种烟味,自己都不用抽烟了,但他还是从茶几上摸起来烟盒,抽出来一根叼在嘴上点燃了。
“季厂长,你没事吧?”梁文彪吐出一口烟雾问道。
“没事啊。”季东园手指上夹着香烟说道。
“哦……”
“找我有什么事吗?”
“呵呵,刚才闵总给你打电话来着,说你的电话没人接听,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季东园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冷笑,不无讽刺的说道:“闵总对我可真是够关心的啊。文彪,我觉得你跟闵总倒是挺合拍,让你在咱们这个破厂当副厂长,真的是屈才了!你应该去跟跟着闵总当个副总才更合适啊!”
梁文彪当然听得出来东园是在讽刺自己,心里也不禁十分恼怒,不过现在还不是跟季东园翻脸的时候,所以他便嘿嘿一笑,说道:“季厂长,你可真会开玩笑!”
“没有啊,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真的。”季东园看着梁文彪的眼睛说道。
“呵呵,你可真是会开玩笑!”梁文彪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岔开了话题,“丁县长还是没有音讯,季厂长,你说他能去哪儿啊?”
季东园弹落烟灰,根本就没有搭理他这个问题。
梁文彪讨了个没趣,但还是继续说道:“我刚听闵总说,孟书记已经让公安局的人介入这件事,寻找丁县长的下落了。”
对于这个消息,季东园倒是很感意外,问道:“真的?”
梁文彪肯定的说道:“真的。”
季东园不禁感到一阵心惊,孟维山让公安局的人介入这件事,也就是把丁斌失踪的消息公之于众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丁斌遇害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哎呀,丁县长可也真是的,他就算是去办什么事,也总得给大家个信啊,现在弄得还得让警察去找他,多不好看啊!”梁文彪兀自感叹道。
季东园盯了他一眼,暗自冷笑不已,他不信梁文彪不了解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可真是会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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