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都怀疑伊吹的时候,是蒲叔相信了他,并且帮助了他。可以说,我这个搭档之所以能够走上如今的人生道路,就是因为有他在。”
“伊吹在茨城上学的时候,家里很穷,一出什么坏事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因为他不想被别人看扁,所以每天不管是校内校外,伊吹都会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那种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架势,在一般人看来,大概就是个小混混。”
“这不是和现在的状态差不多嘛……”凌平吐槽道。
“我也这么说过他,不过他说完全不一样,他那个时候,非常的‘堕落’。”志摩一未说道。
“明明是别人先动手的,他只要还手就要被警察带去教育,但是在那时候的蒲叔虽然只是一个派出所片警,却完全没有像他人一样放弃伊吹,总是像一个严厉的父亲一般教训他,劝导他。甚至还和他玩躲避球,慢慢地,伊吹逐渐开始有了想要成为警察的愿望。”
棒球接投的躲避球游戏在孩子之中很受欢迎,但如果是两个人之间玩,尤其是年纪有些差距的两名男性,通常都只有在父子之间才会见到。父亲在玩游戏的时候也会趁这个机会和自己的儿子讲各种道理,顺带增加一下父子之间的感情。如果蒲叔和伊吹也是这种相处模式,那基本可以说伊吹已经将蒲叔作为自己的父亲一般看待了。
“当初伊吹有了这种愿望之后,没有人把它当回事,甚至连班主任都对他说‘不可能的,放弃吧’之类的话。只有蒲叔对他说,‘你一定可以,你很适合当警察的’……”
“如果没有遇上蒲叔,说不定现在的伊吹已经成了某个黑道的混混,也许更甚者会被我们抓起来……”
“这样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伊吹我们之前的推测了吧……”三澄低声说道,“这对他来说,无异于要他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最为尊重,视为领路人的恩师是杀人犯,而且还要亲手逮捕他。”
“如果用教徒们的说法,信仰崩塌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们商量对策。”志摩一未说道,“虽然各种迹象都指向了蒲叔,但我宁愿相信这不是事实,只是种种巧合……”
“私下调查吗?在不惊动其他警察的情况下……”久部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外面,毕竟他就曾经因为类似的事情而差点倒了大霉。
“私下调查是可以的,但问题是,能不能避开伊吹的视线。以及如果真的发现是蒲叔所为,我们又该怎么办?”志摩一未摇了摇头,“如果是私下调查的话,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为了伊吹警官的心理考虑,是选择告诉他实情,还是暂时隐瞒下来……”
“如果现在隐瞒下来,伊吹警官迟早也还是会发现的。”凌平摸了摸下巴,“比起这种抱着‘我是为你好’的心态而做出善意的隐瞒,我认为还是让伊吹警官直面现实的好。”
“毕竟,有太多事情需要去面对而不是逃避,逃避只能躲开一时,却不能解决根本性问题。甚至于,有的时候还会因此而产生误会,并造成严重的后果……”
“确实,之前我们也曾经见到过许多,因为自己一厢情愿想要隐瞒或者说了一些善意的谎言,结果对方却因此产生误会,最终导致惨剧的事件。”三澄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之前曾经经历过的种种令人唏嘘的案件。
“就这么直接把实情告诉他吗?总觉得以那个家伙的性格,会直接拒绝接受……”志摩一未作为刑警自然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闻言思考了起来,“我甚至丝毫不怀疑他会在知道消息之后直接去找蒲叔质问……”
“那就让他去吧。”凌平说道,“我们也跟着一起,如果蒲叔真的不是凶手,那么皆大欢喜。如果真的不幸被你言中……”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
“这是丽子最好的一张照片,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张,丽子和我一起了这么多年,这是为数不多我为她拍的照片。”
蒲叔从柜子中拿出一张放在相框里的照片,递给伊吹蓝。照片中的中年女性站在明媚的花丛中,笑得很是开心。
在她的胸口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吊坠,而在这张照片被拿出来的那个柜子里,放着同款的小型十字架。
“怎么突然想起看照片了呢?”蒲叔看着表情有些微微抽动的伊吹蓝,笑了一声,坐在矮桌旁边。
“没什么……丽子阿姨,看起来真温柔啊……”
“她常说,十字教的教义就是宽恕。在意大利,就算是有小偷,也会被立刻释放,他们也是被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才染指偷盗,没有人生下来就是罪人……”蒲叔的目光逐渐深邃,似乎是在回忆自己妻子之前说过的话。
“像我们警察,抓捕犯人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的恶行,而不是为了惩罚他们。罪犯则是通过坐牢来进行赎罪,这其实就是在给予他们宽恕。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没有罪犯,也没有被害者……”
“我正是抱着这样的理念才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的。”
“……”
两个男人同时陷入沉默,伊吹蓝把丽子的照片摆在桌子上,和蒲叔一起没有出声地坐着。
等候在蒲叔家外面的凌平和三澄对视了一眼,凌平轻轻伸出手握住三澄。
“丽子阿姨不是生病去世,而是遭遇了交通事故吧。”
伊吹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慢慢铺平放在蒲叔面前。他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这张纸是当初那起交通肇事案的调查报告书,上面清楚地写明了事故发生的时间以及两名被害者的受伤状况。
受害者A,蒲郡丽子,死于内脏破裂。
受害者B,蒲郡慈生,头部重伤。
“但是你既忘了事故的事情,也忘了犯人的长相……是这样的吧?”伊吹蓝虽然嘴角还是咧开向上,保持着笑容,但眼圈却已经逐渐泛红,“蒲叔你,因为那场事故受了伤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