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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园里也有波光粼粼一面内湖,距设宴处并不算远,春归这时就随着陶芳林驻足于撷芳湖上。
是湖上。
接堤建有两条长廊,伸出湖面约有十好几丈,两条长廊才在湖面上由一横建的水榭相联。
春归刚才在堤上时,远远一望,依稀能见那横建在湖面上的水榭似乎间隔出好些类似酒肆里雅座的包厢,三面接顶的板壁,唯有面堤这边未遮严实,只建着防范落水的栏栅,而今她站在水榭向东关闭的门前,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珍珑妙处。
“这水榭可有奇妙处,表嫂应当未曾见识过,正好我也觉得脚乏,咱们就在里头略作歇脚吧。”陶芳林说着就推门而入。
春归怀疑这个珍珑妙处便是陶芳林精挑细选来实施阴谋之地,但她也只能应战。
若不跟着陶芳林,万一发生意外,横竖她都逃不过个“失职”的追究,再者她仍然笃信陶芳林不会真正伤害腹中胎儿用作抨击她的武器,虽则说东宫才人无嗣不至于承担多大诽压,不过陶芳林意图的是母仪天下,那就必需一个子嗣用来和明珠母子抗衡,春归不认为陶芳林会用她自己的“前途”为赌注用来陷害她这么个小角色。
门被推开,眼前看见的是一个近乎密蔽的甬道。
春归为防万一还是推开了右边一扇厢门,撇了一眼隔厢里的情境,只见仍是看水的一面不建高壁……不对,东西相向的两面高壁上,其实也设置着应当供人通行的厢门,至于隔厢里的陈设,桌椅而已,不过挨近桌椅的地方放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瓷瓮,不知是有什么用途。
“这些隔厢,其实不必经甬道进入,妙处就在于随便择一隔厢,经厢门就能穿过所有隔厢,直至到水榭的西廊,不过嘛,我试过几回,都在隔厢里迷了方向,好不容易才转悠出来,结果仍是只能通过东廊回到堤岸,我那时就想,我是个蠢的,若是换作表嫂必定不会在这珍珑局里迷了路径,不过今日我确然脚乏了,没法子陪表嫂探秘,只能选择甬道了。”
陶芳林说着话便循着甬道的指引拐了个弯儿,待春归跟上时,只见她已经推开了一扇厢门。
这间隔厢比春归最早前推开观察那间略小些,向北,可观一大面湖光山色,且这隔厢也没有陈设普通桌椅,只摆了一张罗汗床,又并不见半人高的可疑瓷瓮。
春归再一观察,发觉此间隔厢唯有西壁和南壁才有厢门。
她估摸着这间隔厢应当是此“珍珑局”的定点,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这间隔厢,就能定向,有望突破迷局了。
相传先帝酷爱此类迷宫卦阵,这珍珑妙处,应当就是出自先帝设计建来玩乐的吧。
陶芳林已经坐在了罗汗床的一边儿,笑脸冲着春归:“表嫂也坐会儿子吧,今日真是劳动表嫂陪我闲逛了这么久,原本我也不敢多事,只是太后娘娘怕我饭后不经走动,对胎儿无益,又兼有些话,在我心里憋得久了,总找不到合适时机和表嫂倾诉,所以才借了个由头硬求着娘娘嘱令表嫂相陪。”
说完陶芳林就看着那片波光山色,幽幽地一声长叹。
春归心里既有提防,便没有合上向南的厢门,如此但凡有人接近,她总能听到响动的。
这时也没有搭腔。
不过陶芳林也不需要春归搭腔就是了。
“这一处没有闲人儿,我就直话直讲了,太子殿下对表嫂是什么心意,表嫂不会没有体会吧?”
春归心中警钟顿响,冷冷睨着陶芳林:“陶才人这话,似有诋毁殿下之意?”
“我是担心啊……要说来这事,认真不能怪表嫂,我一贯知道表嫂谨守礼矩,且与表哥又确然恩爱和谐,可殿下却……谁让表嫂才貌无双,非我等庸脂俗粉能比,殿下才至于对表嫂,心存相逢恨晚的遗憾?我心里着实忧愁,生怕殿下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不惜行为德礼不容的错事。
表嫂何不好言相劝,告诫殿下打消那等心思?无论是对天下社稷还是对表哥表嫂自身,才能称上将祸殃扼于萌芽。我也知道表嫂已经有所察觉,所以在吴王宫时便已经疏远
殿下,可表嫂这么做,还不够打消殿下的妄执,甚至会更加激发殿下的妄执……我也是实在担心,再继续下去……皇上对殿下寄予厚望,殿下却因妄执做出为世所不容之事……”
春归已经隐约洞悉了陶芳林的阴谋。
“陶才人妄自指谪储君品行,实乃罪错,殿下与外子除君臣之义,尚有知交之谊,怎会行为陶才人口说,为天下臣民不耻之事?我奉圣慈太后嘱令,照护才人安,陶才人既然不是因为体乏必需在此休息,还请才人随我一同归去宴厅。”
春归以为这隔厢之外,说不定已经站着某个被陶芳林引诱来此掀发滔天大浪的“隔墙耳”,可是别说隔厢之外,她们原路返回,都没有发觉任何在后尾随盯踪的人。
好像陶芳林是真因为心中忧愁,才拉她去珍珑水榭里“好言相劝”而已。
春归的心里却越发不安了。
当回宴厅,又果然不见圣慈太后人影!
不过当圣慈太后再次现身宴厅时,并没有兴师问罪,甚至对待春归出并无丝毫嫌恶之情。
整场宫宴,直到观赏完焰火齐放,还是风平浪静其乐融融。
只是当宴罢,官眷们各自辞宫回府时,却有一个宦官拦住了春归的去路。
“圣德太后有令,留顾宜人在慈宁宫小住一段儿,还请顾宜人留步。”
沈夫人看向那名内监,颇为诧异:“怎么是梁公公代传太后娘娘口令?”
“小人可巧奉圣令,至太后跟前传话,所以太后便让小人跑这一趟闲差。”宦官笑道。
沈夫人也就不作他想了,尚还安慰春归:“梁公公是在御前当差,除了圣德娘娘和圣上,别人可差遣不动他。”
言下之意无外是,梁公公不可能受沈皇后抑或贵妃等等后妃差遣,更不可能假传王太后的指令,行为加害命妇之事了。
小沈氏认为春归的安应当无虞。
但春归却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险了,再也不用猜疑,她已经笃定了那位“隔墙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