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早已没了上次来的迷离味道。
一禾躺在房间的地板上,身下是用鲜血绘制的法阵,烛火被放置在法阵的连线交点处。
这蜡烛,和她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一禾躺在法阵中心,看着巫医在自己身边快速走动,最终念念有词。
她不知道巫医是怎么顺利从穷奇手中带着自己逃脱的。
依着穷奇嗜杀的个性,当时就只有她和巫医两人而已,怎么可能放任二人安全离开。
一禾虚弱的躺在那里,感受着生命正渐渐的从身体里流失。
“白虎,最后还是知道你做这一切的目的了吧。”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但她相信,巫医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
难怪当初在幽冥境中的时候,当白虎看到自己这张脸时,会愤怒成那样。
他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一般来对待的啊。
这里不仅有看着他长大的白虎族族民,更是有着养育他的母亲啊。
巫医却为了这小小的私念,葬送了整个白虎族。
只为了小五。
就只为了小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巫医看向她的目光,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第一次见面时,她不能看清他的脸,但也能从他说话的声调里,听出他对自己的恭敬态度。
呵呵。
当初她还以为他会那样恭敬的对待自己,不过是占算出了自己的身份使然。
现在想来,他不过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目的而已。
等到不用继续掩饰的时候,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一件工具,一件用来保他儿子命的工具而已。
巫医开始了唱跳。
他口中唱着听不清词语的古老歌谣,手中举着绑满铃铛的法器,一边快速的沿着法阵转圈,一边袖中的东西抛洒到一禾身上。
那细小的东西砸在一禾的身上,居然犹如针刺一般。
她奋力的抬起头来,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结果她只看到了无数的种子。
有大有小,有饱满,有干瘪,有细长,有浑圆。
那些种子,一禾亲眼见白虎挑选过。
“这就是白虎挑选的那批种子。”
巫医完成了唱跳,站在她的身边,冷冷的看着她,手中的法器垂了下来。
“我早就算出白虎是浑天灵兽,他生于天地初开混沌之时,与盘古有着万般的关系。”
啊,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他既然能算出自己是白虎星君,怎么可能算不出白虎的身份来。
想必,白虎会被捡到,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吧。
“没错,我算好了那日白虎会出现在此地,特意让那女人去密林之中把他带了出来,只是没想到,当时的他居然是以婴儿的样貌出现。”
婴儿?
一禾眉头微蹙。
白虎寿与天齐,生于混沌之时,他不可能会有婴儿的形态。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当时受了致命的伤害,唯有返璞归真,尚能保命。
只怕这点,巫医并不知晓。
“为了这一天,我让那女人好好的养育这野种,就为了有一天,能得到注入了他祈福之力的种子而已。”
原来如此,怪不得白虎挑拣种子的时候,母亲总是会笑着让他一定要同时祈祷来年的丰收。
这从一开始都是算计好的。
连母亲的温暖和慈善,都是算计好的。
这两人用心不是一般的险恶。
“可光有种子还不够,我还需要力量,还需要可以保住小五魂识的力量。”
不用解释,那力量便是她了。
只是一禾闹不明白,自己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偶然。
如果不是自己得了那白虎玉佩,又怎么可能入梦来?又如何能让他的计划得逞?
像是要解开她最后的疑惑一般,巫医将手探入了胸前的衣襟处。
等到他把手拿出来的时候,一件白色的东西赫然垂了下来。
是那枚白虎玉佩,那枚雕琢着白虎图腾的玉佩!
“这,是我用族中所有人的魂,炼制的法器,这上面集中了全族之人的力量,有了它,便可保佑我儿平安。”
原来他一开始并没有计算到自己的出现,他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要让全族的人来炼制这法器。
所以一开始,他才会隐瞒自己会法术的事情,要窝在这山涧之中,做一名巫医。
“凶兽,是你招来的吧?”
一禾拼尽最后的力气,终于问出了那个压抑在心底的问题。
唯有此原因,方可解释为什么很久没有出现的凶兽会出现,也能解释为什么梼杌还知道联合其它凶兽一起。
“穷奇,也是你示意梼杌找来的吧。”
凶兽中会飞的不少,可有能力灭族的,也只有四凶之一的穷奇而已。
四凶都是神之子,它们天生拥有不一般的神力,哪是白虎族的族民可以轻易抵挡的。
梼杌,他们还暂时可以靠着山势之利,将其阻挡在外。
而穷奇。
这天上无遮无挡的山涧,简直就是为它而准备的用餐圣地。
“果然不愧为白虎星君。”
巫医冷笑一声,蹲下身来。
他把一禾的手交叠放在腰际,然后将玉佩置于她的胸口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来,准备退出法阵。
他刚走了两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对了,其实白虎七宿的事情,我不算骗你,只是白虎一族,早就已经失去了挑选白虎七宿继任人的资格。”
闻言,一禾本来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瞬间瞪圆。
他这话……
什么意思?
像是要让她走得安详一般,巫医又走了回来,蹲在了她的身边,用手梳理着她脸上乱掉的发丝。
他的嘴角一直噙着诡异的微笑,直待整理完毕,他又俯下身来,凑到她的耳朵边。
“因为上一次挑选继任人资格的时候,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们,玷污了我可怜的妹妹。”
什么?!
一禾的脑中突然炸裂开来,她没想到,白虎一族的人,居然会犯下这种错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巫医的脸上,她看不到恨,反而是看到深深的自责?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勇士会,会……
巫医直起身来,脸上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
他站起身来,退到了法阵外,又转过身来看着她。
“因为,那晚妹妹原定的夫婿,本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