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起在四九城里伺候玩意,那火正门里的师傅敢戳旗号称第二,估摸着在也就没人敢上来找抽似的找茬号称第一!
可要论起在江湖场面上的各种路数,火正门里这些个积年调教、伺候玩意的师傅们多少就有些不够瞧的了......
虽说胡千里一双练过‘谛听’功夫的耳朵能扫听到不少偏门左道里的消息,再加上专修捕兽行当的谢门神,也能在火正门里布置上不少常人难易应付的机关,可这说破天了也就是个关门自保的本事。真拿出去走江湖场面,只怕撑不住俩月就得出丑露怯!
但要说起泼法金刚严旭在江湖场面上的手艺,不光是四九城里潜行中人要竖着大拇哥说个‘服’字,那就是四九城中各路江湖场面上的人物,也都得仔细掂量许久,才能想明白该不该招惹严旭!
自打跟火正门里诸人有过了交道,尤其是瞧着自己唯一的亲人九猴儿也在火正门里当了徒弟,严旭倒也是个痛快敞亮的性子,养伤的时候扫一眼火正门里调教玩意的路数,顿时也就把自己走江湖时的一些个小手段掏了出来。
朝着小处说,严旭是想把这些手段传给九猴儿,反正身边只有这么个侄子,自己这身本事也好、在外面存下来救命的稍许体己也罢,日后差不离都是要传给九猴儿的。尤其是这功夫、本领上的事儿,早传总比晚传要好!
要朝着大处说,打从自己跟火正门打上了交道开始,这就一直欠着火正门的人情。这世上从来是钱债好清、情债难还,自己就是个在潜行里走响铃吃饭的,能拿得出手来的玩意也就是些江湖上的手艺路数,且就当是拿着这些手艺还了人情债吧......
太讲究童身功法的路数。严旭自然是不能拿出来,就算是拿出来了,火正门里这些个小徒弟中除了九猴儿,旁人也都练不了。
而那些不用花太大的气力就能学会、练成的小花样。严旭倒真是一点都没藏私,全都当着火正门里几位师傅的面儿说了个通透。
就像是江湖场面上的人物彼此之间传信,有用鹧鸪哨的,芦苇荡、树林子里一吹。听着那鹧鸪哨哨音的轻重缓急,差不离就能明白对方是敌是友、哪来的路数。真有那积年走江湖的好手,一长溜鹧鸪哨出去都能吹出来一句囫囵话——烫四两好酒、炸两斤排骨,爷今儿顺风发财了。得喝两盅!
也有用蝈蝈夹子的,街头巷尾、房顶上墙根儿,比蚕豆大不了多少的蝈蝈夹子轻轻一扣。那听着就像是豆蝈蝈鸣叫的动静。能在夜静更深的时候传出来好几里地!
再朝着差一等的说,也有拿着铜钱捏在手指头里来回摩擦捏弄,闹出来些刺耳动静传信的。自己这边的信儿倒是传出去了,可只怕人家那看家护院的保镖达官爷也叫惊动了......
有那没当真见过江湖场面的文人墨客,把自己关在书斋里闭门造车的写些江湖评话书本,甚至还给这末流的传信法子编排出了个好听的名头——青蚨传音!
眼瞅着严旭掏了压箱底子的手艺出来,纳九爷等人自然也不含糊。当下就请了洪老爷子做出来了几个鹧鸪哨交到了严旭手里头,让严旭教九猴儿和其他几个伶俐些的小徒弟先学了个差不离的路数。
估摸着天底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搁在哪儿说都挺合适,耳朵里听着严旭教九猴儿等人吹响了的鹧鸪哨闹腾了大半晌,坐在旁边签押房里的佘家兄弟俩顿时有些熬不过去了......
要论火正门里玩哨儿的路数,从洪老爷子独门手艺做出来调教画眉的八音哨儿,到佘家兄弟俩伺候小龙的竹哨子,拿出来在人前一亮,差不离也都是能出头拔份儿的玩意。
不就是个江湖场面上的传信路数么?
只要是不太啰唣的消息,佘家兄弟俩怀里各自带着条傍身的小青龙,搁着几条街吹那伺候小龙的竹哨子,一点动静没有的时候,彼此也就都知道对方离着自己不远了......
这要不是傍身的小青龙难练,只怕这吹起来人听不见、小龙倒是能觉着的竹哨子,老早就在江湖场面拔了头筹了?
抱着胳膊,佘家兄弟俩站在正在练着拿鹧鸪哨传信的严旭与九猴儿面前,话里话外的这么一显摆,旁边走过来瞧热闹的纳九爷倒是动起了心思!
要说这世间万物,各有各的活命路数,能听见人听不见的动静的生灵也多。就像是虫豸里边,就有一种长得像是蜻蜓般的虫豸,书上写着叫蚁蛉的幼虫,诨名‘沙牛儿’的就有这本事。
照着同仁堂里那些大夫们的说法,因为这沙牛儿老是倒退着行走,所以又叫‘老倒’。搁在本草纲目上面的名字更是斯文,叫‘蚁狮’,也有乡野大夫把这玩意叫做‘沙挼子’。
平日里在砂土地上转悠着身子挖出来个圆锥形的小坑,就等着有蚂蚁之类的爬虫掉进这圆锥形的小坑里爬不出去,这沙牛儿立马就能用那长长的嘴夹子擒住了猎物。等得把猎物身上的汁水都吸吮干净了,这沙牛儿还会颇有些讲究地将干瘪的猎物尸体扔出那圆锥形的沙坑,静静地等着下一顿美餐上门!
搁在中药行里头,这沙牛儿算得上是一味难得的好药材,能治疟疾、便秘、腹泻之类的毛病。拿着这玩意在火上焙干了研沫后精心炼制了,更是治疗刀伤的上佳物件!
细说起来,这沙牛儿还真谈不上是什么稀奇物件,就在中国地面上到处都有。可一来这沙牛儿平日里极少出来活动,都是藏在自己挖出来的圆锥形沙坑里守株待兔。二来就算是寻着了那只有小拇指大小的沙坑,照着那沙坑一直踅摸着挖下去,也不见得能逮住那只有小半个指节大小的沙牛儿——那玩意精怪着呢,稍有动静就玩命朝着土里钻,片刻功夫就不知道钻哪儿猫着去了......
既然是着急的时候能救人命的药材,那就有人敢豁出去性命去把这药材弄到手!找五灵脂的敢爬悬崖峭壁上的山洞。取老棒槌的能钻渺无人烟的山林,更何况这满世界都能见着、可就是弄不到手里的沙牛儿?
有那运气够好的,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瞎琢磨出来的,拿着个铜叶子在有沙牛儿的地界玩命一吹。自己耳朵里倒是一点动静没听着,可那钻在地里头的沙牛儿倒是跟喝多了老白干的醉鬼一般,跟头把式地朝着沙坑外面爬。
要是撞见了运气好的时候,一片藏着沙牛儿的砂土地里头。就等着那铜叶子一吹,手里头捏着小夹子、竹筒子的孩子,一半天的功夫能抓几百只沙牛儿!朝着药铺里头一送,少说也能换回来一家人小半年的油盐钱。
脑子里转悠着这些个旁人都不太在意的琐碎事情。纳九爷试探着把自己琢磨出来的这点路数朝着在场的人一说,在场的几个人立马就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铜叶子能吹出来的动静逗引得沙牛儿玩命动弹,这法子用来传信肯定是不错了。尤其是沙牛儿这玩意到处都是。凭着火正门里伺候虫豸的手段。收拾出来几只能养过冬的、还不会结茧化成成虫的沙牛儿,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这活儿,自然是非纳九爷莫属!
铜叶子吹起来得两只手拿着才行,又招眼又不稳便,那索性就改成了铜哨子?
火正门里有了洪老爷子这样擅长做各类哨儿的供奉,几个能逗引沙牛儿的铜哨子,有一天功夫就能整治出来!
等得洪老爷子做出来的铜哨子刚一入手。严旭把那铜哨子塞在嘴里,照着轻重缓急地吹了小半个时辰,再瞧着那沙牛儿听着吹哨儿时的轻重缓急做出的反应,三下五除二地就编排出了传信的暗号!
哨子吹得缓,沙牛儿只是在养着它们的小竹筒里慢悠悠爬动着,这就是周遭安稳,没什么扎眼的玩意路数。想要趁着这时候干点什么,那就尽管动手!
哨子吹得急,沙牛儿玩命地扒拉着竹筒里的砂土遮盖身子,这就是对手已然有了防备,瞧上眼的玩意已然有了变数,瞧见了沙牛儿这动静的自家兄弟自然是麻溜儿趁着风紧扯乎、徐图今后。
哨子吹得轻,沙牛儿只会懒洋洋地伸着两支品长长的扑食用的钳子敲打小竹筒,这意思就是说眼面前压根就没什么值得自己下手的玩意,咱们趁早甭在这儿瞎耽误功夫。
可要是听见哨子吹得重,那竹筒里养的沙牛儿就会玩命地四处乱撞,恨不能伸着那俩大钳子把养着它的竹筒子挠出来个窟窿,再从这窟窿里逃出去!
瞧见了这场面,那拿着竹筒子的的同伴也就该知道这是出去巡风瞭哨的同伴已然摸着了门径路数,赶紧的招呼着身边的伙计过来准备着,只能时机成熟,这就准备着动手发财!
还有一等吹哨儿的法子,那就是又急又重的吹个没完。只消把含在嘴里的哨儿这么吹上半支洋人烟卷儿的功夫,那压根就受不住这动静的沙牛儿全身都会缩成了一团,片刻之后便僵死在那小竹筒里!
只要见着手里头养在竹筒中的沙牛儿是这副做派,那不用问——吹哨儿的人已然是身处险境、有了性命之忧,麻溜儿的抄家伙、召集人马救人吧.......
叫俩小徒弟捧着养着沙牛儿的竹筒子走出去了几条街,在轻重缓急地试过了铜哨儿能管用的远近,这火正门、潜行与雀儿洪家联手琢磨出来的传信手段,也就算是板上钉钉般靠得住,能拿出去在江湖场面上使唤了!
这说来也巧,才刚把这用铜哨儿逗引沙牛儿传信的路数琢磨出来,几个伶俐些的小徒弟也才刚刚练会,相有豹就莫名遭了暗算,这传信的路数,也就叫出来盯梢的九猴儿等人派上了用场!
眼瞅着那在竹筒里不断翻腾的沙牛儿,两个坐在善堂外面围墙下面的小徒弟彼此对望一眼,一个留下来接着盯梢,而另一个却是撒腿朝着火正门堂口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