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咏桑看到镜中,映出一张男子的脸,正是幻想中的他。可是,她看不清男子的面目,正如她已经记不清那个男子的眉眼,只记得他眉心鲜艳的红纹。是幻影吧?女子移动素手,轻轻抚摸铜镜,就如同抚摸上面男子的脸。
“姐姐,你在做什么?”
一个稚气的女声传来。
“没什么!”姬咏桑立即端正坐好。
一个垂髫的小女孩走过来,握着嘴咯咯咯的笑起来。
“咏榆,你笑什么?”她问话间,脸不自觉的有些红了,莫不是被小妹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姬咏榆笑着回答:“只是想到了一出戏。”
“什么戏?”
“仙子思凡。”
姬咏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手指轻轻捏了捏姬咏榆的粉脸,假嗔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姬咏榆眯眼笑着说:“姐姐的心,我懂的。因为我最爱姐姐。”
姬咏桑又揉了揉她的小脸,然后起身,向侍女吩咐道:“让邵青邀请族中各位长老,今夜要商讨全族御敌和恢复事务。”
姬咏榆这才一跑一跳的出了门。
看着姬咏榆的背影,姬咏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个近身侍女为姬咏桑整理仪容,也叹息道:“大小姐可是担心二小姐?她虽然天生经脉异常,不能修行,但如今倒也过得欢喜,大小姐何须如此忧虑。”
姬咏桑道:“出生姬族仙门世家,却不能修行,注定要受委屈。小妹渐渐长大了,不知还能欢喜几年,只盼我能护住她一生一世。”
漆黑的荒原里,一道白影风一般前行。
月亮匆匆在黑云的缝隙中露了一个脸,又陷入下一片黑云的怀抱。
就在月光投射下来的一刹那,才能勉强分辨出,那风一般的白影后面,还跟了一条黑影。
“苏慕白,你确定金蝶信号指向前方二十里?”
“确定。”
得到肯定的回答,那黑影闪电一般,迅速超越了白影,跨过这片荒野,钻进了前方的树林。
苏慕白无奈一笑,附了一只金蝶在凌夜身上引路,也加快了速度。追踪两个月了,本已不抱希望,却偶然间寻得了金蝶微弱的信号。追踪之下,擒住一人,惊逃一人,那擒住的人却不待问题问完就离奇自尽。
看着凌夜的背影渐行渐远,苏慕白百感交集。这段时间,对死生别离、爱恨情仇思虑了许多,也悟到了许多,心中平静了不少,此刻却仍然止不住兴奋。
循着苏慕白的金蝶指引,凌夜来到了一座寺庙跟前。金蝶旋转飞舞,表示目标就在此地。
他看了一眼那门楣,上书三个大字:梵音寺。
梵音寺?凌夜有些印象,仿佛是一座千年古刹。他越墙而入,悄声步入寺中。
正殿内灯火通明,似在等人来。
他一步迈入,只见如此深夜,一个僧人站立在佛像金身前,他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金蝶扑腾起来,表示目标近在眼前。
那黑衣人看见凌夜,眼神慌乱起来,在僧人背后颤声祈求:“大师,救我。他追了我一路,我感觉得到他的杀气!”
那僧人看向凌夜,徐徐开口:“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凌夜再近一步,满室灯火,颤如蝉翼,火光都变成了苍白色。
那黑衣人惊慌更甚,大呼:“大师,他杀人如麻,哪里还能立地成佛!你还是快些准备降妖伏魔的阵法,先把他困住吧!”
僧人也再次陈愿:“施主,只要你放下屠刀,何时都可以立地成佛。”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又严厉了一分。
诩非现身,电闪雷鸣,电光照亮了凌夜一身寒意。
他缓缓抽出了剑,平静的声音里充斥着杀气,道:“既然何时都可以,待我屠尽该杀之人,再放这屠刀不迟。”
“大师救我!”那黑衣人哭求。
“且慢!”僧人将那人护在身后,抬头看向北面墙上高高端坐的佛像,说:“佛祖在上,还请施主不要污了这片净土。佛祖慈悲为怀了,普渡众生,佛祖跟前,任何罪孽都会得到宽恕。”
“宽恕他、是佛祖的慈悲,送他去西天见佛祖,是我的慈悲。”凌夜说罢,剑一出鞘,雷电激缠,锐鸣不止。
“布阵!”那僧人一声惊呼。身后十几个法僧顷刻闪身,将凌夜周身排列布阵。
不待阵成,剑身雷电暴涨,将所有僧人置于一张雷电交织成的法障中,动弹不得。电石火光之间,凌夜轻吐四个字:“挡我者,死。”
一道明晃晃的光一闪,一蓬鲜血四溅。
雷电已收,余光仍在。
年轻的僧人看着滴血的剑尖、凌夜忽明忽暗的侧脸、染血的佛像,恍然间如看到了暗夜中的修罗。他突然高呼:“师父,佛堂染血,是我无能,玷污了佛门。”一举手掌,劈向自己的面门。
一阵清风,一袭白影,一下子握住了为首僧人的手腕。
“是谁?”一群僧众纷纷扭头惊问。
“无水城,苏慕白。”来人自报姓名,道:“我随这位凌施主而来。”
僧众纷纷舒了一口气:“无水城乃天下第一修仙正宗,你是来追杀这位凌施主的?”
苏慕白摇了摇头:“我只是怕他伤及无辜。”又对着那一室僧众道:“梵音寺,千年古刹,尔修佛法,我修道法,同属正道,当同仇敌忾,你可曾问过你身后所护的这位先生出身何门?”
僧人摇头:“佛曰众生平等,他既承诺从此放下屠刀,一心向善,佛祖慈悲,普度众生,我岂有不救之理!”
此刻,旁边又有一僧人问:“这位凌施主在佛堂当着佛祖的面行凶,你难道不应该阻止他吗?”
苏慕白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为首僧人说:“曾有一李姓男子,机缘之下救了张姓之人,这李姓男子是善是恶?”
众僧皆道:“自然是善。”
苏慕白又问:“张姓之人被救后,杀了一百个好人。死去的这一百人,该归咎于李姓男子,还是张姓之人?”
“这……”众僧徒皆有迟疑,不过仍给出答案:“救人无咎,应当是张姓之人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