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说话的是兵士头目，他也彻底收起了先前的客气，审视着老马小马，同时自己的手往腰间佩戴的刀柄摸去……
杨华忠见状连连摇头，挡在双方中间，“话赶话的都是误会，大过年的大家都别退一步吧。”
兵士头目冷笑，挺直了腰杆睥睨着杨华忠：“今个给你们牵马，老子给的是莽爷的面子，你们这几个还真以为自己脸大？呸！”
杨华忠的脸也沉了下来，他双手背在身后，对这人说：“你说话流里流气，看人以貌取人，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衣裳？”
兵士头目往地上啐了一口，大拇指蹭过下巴狞笑，“流里流气？哈，看来今个这事儿还真就不能完了，就算是徐莽的面子，怕是也罩不住了……”
“邱队长好大的口气啊，让我徐莽战战兢兢，这当官吃超挺饭的就是威风！”
身后突然传来抚掌的声音。
原来是徐莽又来了。
邱队长的脸色刷地变了，但变了几变后，他也就淡定下来。
不复昨夜的那种诚惶诚恐，手依旧搭在刀柄上，目视着徐莽：“徐莽，莽爷你的面子我一直都没拂过，但面子这东西吧，也是你来我往的，对吧？”
徐莽没吭声，只笑眯眯望着邱队长，脸上半点怒气都没有。
邱队长又指着杨华明，接着对徐莽道：“这个刁民，蹬鼻子上脸，我亲自牵马送他们出城他竟跟我这说教？徐莽，莽爷，换做是你，爽不爽？”
徐莽还是笑，边笑边摇头。
杨华明撸起袖子想接着训斥邱队长，被杨华忠拦住。
“行了行了你少说几句吧，还回不回去过年了？尽耽误事！”
杨华明顿时就不敢再节外生枝了。
杨华忠正准备上前来跟邱队长这言和，被徐莽用眼神拦住。
“三叔，你和四叔先回村去吧，邱队长的怒火，我来安抚。”
杨华忠点点头，拉着杨华明上了马车。
邱队长的手下们见杨华忠他们要走，想去追，被邱队长用眼神制止。
这些老农民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徐莽之间，接下来他倒要看看徐莽怎么安抚自己被拂的面子。
就算你徐莽再牛逼，我好歹也是吃衙门饭的，跟你客气那是不想节外生枝，但你一个混的，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下等人，有几个臭钱被人喊莽哥，莽爷，那也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并不真是怂你。
待到杨华忠他们的马车渐渐远去，徐莽这才动了。
他来到邱队长跟前，笑眯眯道：“我四叔教训你的话，你最好记住，不能以貌取人。”
“你四叔？你四叔姓杨？可你姓徐……”
徐莽笑了，“上回一起喝酒，你装醉跟我这打听我为啥短短几年迅速崛起？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猜对了，我背后确实有人，而我的人，就是刚刚离开的那几个你瞧不起的庄稼人！”
“徐莽，你什么意思？”
徐莽双手负在身后，踱到邱队长身旁，微微俯身贴着邱队长的耳朵说了句话。
(
“什么？”
邱队长大吃一惊，愕然望向徐莽，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徐莽淡然一笑，抬手拍了拍邱队长的肩膀：“所以，你好自为之。”
撂下这话，徐莽打了个口哨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邱队长站在城门口，风中凌乱。
邱队长的手下看到自己老大这副样子，围上来，“头儿你咋啦？那个徐莽是不是恐吓你了？只要你一声令下，咱哥几个还会怂他？”
“啪！”
说话的手下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旁边人扶住他，都很困惑头儿这是怎么了，从昨夜到今天，几次三番的失控失态。
那个徐莽到底说了啥吓人的话？
邱队长指着那个煽风点火的手下，恶狠狠低吼：“那是杨家的人，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老子这回真是被你们给坑惨了！”
“杨家的人？哪个杨家啊？”
手下们面面相觑，望海县这边姓杨的多了去了，就他们这队伍里，就有一个姓杨的。
邱队长看到自己手下们这副傻样，能拿出来震慑人的杨家，除了那个杨家，还能有哪个杨家！
“护国大将军的丈人家，状元郎家！”邱队长真的被这帮手下给打败了，跺了跺脚绝望的喊出了那个名号。
这下，手下们再蠢也反应过来了。
“我的亲娘老子嘞，方才那几个人……该不会就有护国大将军的老丈人吧？”
“那必须有啊，不然，几个老农民咋还坐得起马车？身边明显带的是两个打手，一点都不怂咱哥几个。”
“完球了完球了，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护国大将军可是咱大齐的战神，咱把他老丈人给得罪了，会不会被报复啊？”
邱队长听着自己手下你一言我一语，他只是遥望着杨华忠他们远去的方向，捏着眉心，恨不得追上去再次赔礼道歉，心里更是拨凉拨凉的，感觉仕途一片漆黑，人生都即将迎来狂风暴雨……
回去的马车上，杨华明有些不满的跟杨华忠那抱怨：“三哥，我觉得你做人太低调了也不好，遇到三叔公，你也是那么敬重客气，遇到那个邱队长，你也是打圆场，明明咱老杨家有权有势，为啥就不能霸气一些呢？”
杨华忠沉默了片刻，说：“我喜欢与人为善，不想仗势欺人。”
多少大人物，不是毁在自己手里，而是毁在自己身边人手里。
亲人，朋友，啥啥的，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最后那些黑锅都是让最有出息的人来背。
杨华忠从没想过在别人那里作威作福，不想给家里子女和女婿他们增添麻烦。
差不多就行了，犯不着咄咄逼人。
“嗨，三哥你这人啊……太好了，我都没法说了，好到我跟着你到处受憋屈气！”杨华明扭过脸去，望着车窗外面的景观生闷气。
杨华忠看着自己的弟弟，眼底有点内疚，但心里，却不想改变主意。
有些事，还是不要放纵的好，一旦开了先河就不好了。
大安说过，齐家齐家，其中一条就是约束好家里的亲人朋友，不能因为眼前那些短暂的利益而丧失更多，古往今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