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情真意切的君王后,再对比只会画大饼的赵王丹,晋遥说不心动是假的。
然而经过赵王丹之后,晋遥也不会再年轻气盛,意气用事的冲动了。
“很抱歉,小子还未及冠,尚未有择国的打算,若是将来及冠,齐国一定会在首选之列!”晋遥果断的回绝了。
赵孝成王让他看清楚了天下和人情,君王后能给他开出这样的条件,也一样能对他人如此。
一切的根本也不过是因为他有这个价值,一旦他的价值不再,也会一如当初在赵国一样被果断的舍弃,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好吧,希望老妇还有时间能等到先生!”君王后惋惜地说着。
荀子也是有些惋惜。
“刚刚听先生说,燕、魏、韩、楚会对齐国用兵?”收拾好心情后,君王后回到了正事之上,认真地问询着。
她是不怕这些国家,但是能不打,也不希望齐国再见刀兵。
“嗯!”晋遥将事情再次解释了一遍,他相信君王后能看出其中的凶险。
君王后听完了晋遥的讲述,也弄懂了即将到来的天下局势的动荡,其中的关键就是那个弑君杀父的姬丹,燕国不敢动,那其他各国也会消停,而燕国一动,其他各国也都会动起来。
“先生以为,燕国对齐、赵出兵的几率各占几何?”君王后再次开口问道。
晋遥摇头,这是他们没法估计的,燕国现在就是颗不稳定的炸弹,会对谁出手,都难以预料,但是从荀子的分析中,恐怕对齐国动兵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所以,先生是希望我齐国做好两手准备?
燕国若是攻赵,则齐国则需要帮助赵国牵制住燕国?
燕国若是攻齐,则我大齐则要准备死战四国?”君王后再次确认道。
“是这样的!”晋遥点头。
君王后却是笑了,看着晋遥,反问道,“我大齐为何要如此,燕国攻赵,我大齐去帮着牵制;而燕国攻齐,我大齐却无人来帮,试问天下可有如此道理和买卖?”
晋遥沉默了,这就是他们一开始来齐的目的,为的就是游说齐国帮助牵制燕国。
“也不要跟老妇说什么大义,孟子曾言,春秋无义战,若是没有相对的利益,我大齐为何要私下毁掉盟约,牵制住燕国呢?先生也应当知晓我齐国三十年来风调雨顺是因为我们取信诸侯,不干预中原之战,才换来的。”
“一旦我齐国出兵牵制燕国,就等于大齐撕毁了盟约,干预中原之事,赵国胜了蛮族,可以得到偌大的疆域、马场、人口和耕地、肉食,而我大齐却什么也没有,还要应对接下来的中原乱战。”
君王后继续说着,大义这些东西有时候很珍贵,但是有时候其实也一文不值,各国邦交,利益为上。
只有保证自身的利益,保证本国国民的利益,才是根本,其他的都是梦幻泡影。
晋遥也很清楚这些,但是他不是赵王,甚至不是赵国的任何一个官员,无法给出齐国任何承诺,甚至这些都只是他们墨家的一厢情愿罢了。
“天下局势已经变了,从诸国坐视秦灭周室开始,齐国想要的安宁和平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论齐国愿不愿意承认,天下一统的趋势也已经出现。”晋遥认真地说着天下的大势。
“这个不用先生提醒老妇,老妇身为齐国王后,不比先生知道的少,可是齐国若是愿意,也能学着韩王安,拖住天下一统的脚步,甚至还能让齐国置身事外,等待天下局势再发生转机。”
“甚至我们可以拖到我大齐出现一位大才,然后再加入这天下的大局之中!”君王后丝毫不为所动。
晋遥也沉默了,君王后的想法或许就是齐国的想法吧,他们有着绝对的碾压天下七国的富饶,有着绝对的本钱,能够拖、能够等,等齐国再出现一位田单、司马穰苴一样的大才。
说白了就是,赵国拿不出足够吸引齐国的利益,想要仅凭大义来劝说齐国是不可能的,君王后不是那些会意气用事的年轻人,她经历过太多的变化,齐国的由盛转衰,然后复国,偏安一隅。
晋遥只能拱手,他如今的确拿不出任何利益来让齐国去打破多年的安宁与和平。
“老妇还会在桑海待上三日,先生想好再来见老妇吧!”君王后也没有急着催晋遥拿出其他可行的条件。
“好!”晋遥选择了先退出去院子,将小院留给了君王后和荀子。
“如何?”荀子望着君王后问道。
“墨气太重,年轻稚嫩,但是是个大才,配得上天下开出的上卿之位!”君王后澹澹地评价道。
“可惜说他年轻气盛,却又有些老成,不然脑子一热,也许就上当了!”荀子摇了摇头。
一切其实都是荀子设计的大局,从一开始就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晋遥一行的思维,让晋遥发现齐国的危机更重,然后他也相信君王后的个人魅力是能打动晋遥的。
只可惜,晋遥似乎是真的被赵王丹给伤到,不愿意再去亲信任何人,也对各国朝堂产生了隔阂和疏远。
“墨家入齐,对儒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荀卿为何愿意举荐他入齐呢?”君王后更想知道儒家是怎么想的!
墨家一旦入齐,等于是在齐鲁大地上就有了两大显学,这对儒家来说是在自毁根基了,所以,君王后想知道荀子到底是想做什么?
“齐国在等一位大才,我儒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天下一统的征兆已经出现,一旦天下一统,诸侯覆灭,接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这些显学百家门阀了。”荀子叹道。
“所以,我们也只能借齐国的势,拖缓一统的进程,然后有更多的时间来寻求出路!”
君王后点头,明白了,儒家和齐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都在等着一位能够扭转天下大局的大才出现,而在这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拖慢这一统的时间。
而晋遥也独自走在桑海的街头,望着已经回暖的天空,闻着海水带来的潮湿和腥甜,一瓣瓣桃花花瓣飘落,带着丝丝细雨撒在自己身上。
“在想什么呢?”一把桃花纸伞遮挡在他的头顶,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
晋遥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凭栏而望,苦涩地答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就不能简单一些,纯粹一些呢?”
“因为制定规则的人不是你,你不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去制定规则!”少女与他并肩站在海边栏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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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你就被儒家设计了,从你们出现在桑海开始,儒家就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你们的思维,让你们陷入了他们预设的环境之中。”少女继续说着。
“其实你们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如同你自己说的,纯粹一些,墨者就是墨者,只管快意恩仇,只管但行好事,至于其他的,为什么还要去纠结呢?”
“墨家帮着赵国反攻草原,反攻蛮族,该做的就已经都做了,至于燕赵齐将来如何,又与墨家何干呢?”
“墨家要做的其实只是帮着赵国士卒树立起战心,让赵国士卒知晓蛮族并非不可胜的就足够了。”
少女继续说着,分析着墨家的一切。
“所以,一切就仅仅是你的一厢情愿,就算你能劝说齐国帮助赵国牵制了燕国,那又能如何呢?”
“你们墨家是不是都觉得,这个天下缺了你们就不行了?没有你们,赵国就不会反攻草原了吗?没有你们,赵国就不会自己派出使节游说各国帮助他们守住后方?”
晋遥低头,看着少女不断的述说,然后沉默了,是啊,他希望天下纯粹一些,可是自己却又变得不纯粹了。
“你怎么会来桑海的?”晋遥好奇的看着一身粉色的少女公孙玲珑问道。
“族叔传讯说你们似乎进了儒家的坑了,然后我就来了!”公孙玲珑说道。
“儒家是真的好手段啊!”晋遥摇了摇头,居然在潜移默化中,差点就让自己入齐了,一旦自己入齐,那整个墨家也就被捆上了齐国的战车,天下的局势也将再次产生动荡了。
“是你们墨者太好骗了,你们的性格,你们的信仰,太容易被人针对了,明明不关你们的事,但是被人激了两句,就眼花耳热上头,然后在默默的后悔,却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公孙玲珑继续嘲讽着,就这样的墨家,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也是个奇迹了。
“那就走吧!”晋遥笑着,牵起了公孙玲玲的手,然后朝海边小筑走去。
看到两人牵手而回,徐夫人、名家夏溪都诧异万分,然后对视一眼,最后都选择了视若不见。
“走,我们去雁门关!”晋遥笑着说道。
“谈妥了?”徐夫人和夏溪都有些诧异,他们也不觉得就一次见面,就能让君王后同意帮助赵国牵制燕国。
“那又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该着急的是赵国自己和齐国!”晋遥笑着公孙玲珑的话点醒了他,这些事情本就是赵国和齐国的事,跟他们墨家有什么关系?
所以,晋遥决定玩一把大的,直接不管了,让他们自己去头疼去,想再白嫖墨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