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自由行动的许可,阿默吃完叫来的餐点後,便向林荫深处漫步走去。枝头各色鸟儿争奇斗艳,鸣声啁啾,煞是热闹。神识感应不到的树影之下,各种体型大小不一的灵兽自由来去,偶而不屑地看着眼前无丝毫雄霸之气的男子。
林间无路,阿默走得是灵兽通过时压出的道路,也没有目标,随意前进。仙土殿毕竟是修真者居住的地方,应该不致於有太大的危险。所以阿默的心情相当轻松。
行走在路上并不寂寞,山林里有许多动物盘聚,阿默发现,整个林子里,就没有一样是凡物,都是拥有修炼天赋的灵物。可见得这座可以来去自如的宫殿,不只是武力强,在功能上也不是凡物。
阿默在消食时,曾经运功修炼,他发现,在仙土殿里修炼的效率,有外界的十几倍。但这里的灵气不含煞气,却不会因为修炼太快,而造成自伤。
走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的与各种灵禽灵兽碰了个遍,经过几次惊吓,阿默发现此地各色灵兽,似乎对於他这个美食不感兴趣,略感憋闷。
自尊心受损的同时,却又感到心情畅快起来。走路时不再小心冀冀。真心当作郊游一般,愉快地行走在森林小径,与那些灵兽形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扰的关系。
林间偶见果树,阿默随手摘食,竟觉甜美异常,比那宴客桌上的各色果品,还要美味数倍,不吃不觉多吃了几颗。竟然把胃都吃撑了。
揉着肚子,阿默喃喃道:
“老兄,你这就饱了,还有无数美食等着你品嚐呢!”
说完,阿默就地打坐,再次运功增进消化速度。
等阿默再睁开眼时。耳际传来水声。阿默顺着风声中带来的湿意向前走去。其实他对宴饮没什麽兴趣,反而对於这种冒险,非常感兴趣。
不知为何,从飞升来到上界一层之後,他就喜欢自由宽广的环境,对於束缚特别不喜欢。
虽然殴阳笑带他找到的工作,每天就那麽两点一线。但是主家对人却即好,没有硬性规定工作时间。这让他有一种自我掌控感。
修真者的宴会可以持续上月,聊天聊得起劲时,一聊经月都是常有的事情。在修真者的眼光看来。有益的聊天一天。比枯坐修练经年来得有效。
修练一道。一在积累,一在悟,哪一边的盘子重了,另一边就得加码。轻忽不得。
远远地,阿默就看到那匹练白银似雪,倒悬於天际。
一路追寻,阿默来到银白匹炼所在,一处兀立挺拔的山峰,无数飞瀑如丝帘般四方八方垂下,环峰四面,皆有河道围绕,水线与水面的碰撞在地面一小池激溅起无数浪花。
小溪弯流从壁角一侧流出。掩映在扶疏草木之间,总在不经意见,就能看到那隐现的银白。
绿色世界里,一间土石垒砌建造而成的低矮小屋旁可见那一弯小溪,在此环绕而过。
雅人雅士雅房。却如此空寂。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小池深处,竟然给阿默一种龙卧於渊的感觉。
离开池边,他的视线集中在那间小屋。
这附近,已经没有来回走动的侍者,阿默知道他已经走入主人未规划开放的地方。同时,他也感到很迷惑。为何一个不开放的地点,任何阻拦都没有呢?就算如此,仙土殿应该也有防范外人随意走入的手段,为何他可以轻易走入。
仔细回想,沿路走来,他真的都没遇到任何障碍。按理说,修真者像他一样,就喜欢往无人处钻的,不在少数。更何况仙土殿神秘高调的出现,让亮池城城民,早就对里面有何特殊性,充满着探索的慾望。
根据他一路上的观察,这段时间,并没有别人误入。这一来,反而让阿默感到其中有鬼。虽然他向来不自恋,这时都想检查自己是否有什麽不同於常人的地方。
阿默摇了摇头,这里的主人也没什麽好算计他的。他在这里胡思乱想什麽。
况且在这里见到这样一处类似凡间小屋,也让他额为好奇,这小屋太过熟悉,只是又觉得好像少了什麽东西。让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小屋屋外的围子里,好似缺少了人间的精灵,果菜蔬苗,也少了来往串门子的邻里乡亲。更缺少了一脸精灵古怪,却又奇思妙想的少女。
为什麽他会有这种想法?
其实对修真者而言,能忘掉过往,也是一件好事。人的寿命愈短,遇到的伤心事就会愈多。许多不可避免的伤悲,沉淀淀地积在心头。对於道心的形成,这些东西都会构成妨碍。
阿默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向那小屋靠去,站在屋外,透过那半掩的门扉,他看到里面的景象。
时近黄昏,外阳西斜,但仙土殿泛着微微的亮光,里面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以大乘期修真者的目光,没有同样是修真者出力阻挡,就是无光,他们也能约摸看见里头的事物,更不用说用着微光照亮。
不知为何,里面的东西让他感到突兀又熟悉。若说看着门外,他的脑海里出现在一个笑语盈盈的少女。看到屋内,却让他觉得里头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里面的装饰很突兀,却又令阿默觉得如此理所当然。
里面的布置,像是凡间的药铺,墙上一格格的抽屉,看起来就是承放药材所用。但是柜台後面,竟然还布置着一个小炼丹炉,不是凡间所用的丹炉。是修真者专用的丹炉。
初见时,阿默竟然有一种这是我的东西的感受。里头的一景一物是那样的熟悉,但他可以确定,那些东西不是他的。
人与物接触,不只是人会伤情,物也会染上人气。这些东西,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看了一眼那半掩的柴门,心想,若是不让人进,门应该会锁好。所以他不知不觉,手向门按去,打开了门走了进去。不知不觉地向其中一把椅子坐下,他舒舒服服地仰躺着,脚呈大字形,不雅地大开着,心里却略存在警觉,好像有一个女孩会从门前进来,斥责他坐没坐相。偏偏那一声声斥责又极端温柔,让他皮赖地收了收短,却不肯坐得端端正正。
悲从中来,阿默的眼泪盈满了眼眶,好像要奔涌而出。然而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自觉地阻止眼泪落下。
“默默,你终究还是来了!”
一个女孩的身影,像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眼眶里蓄满了水,就好像要替他把泪流乾,一汪水,就那样溢下,弄湿了他的衣襟。白晰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水痕。他的心发疼,但他确实对这个女孩没有印象。
正常女孩情绪激动,即将扑抱上来之际,阿默轻轻问了一句话,让女孩张大了眼摀住了嘴,身体像突然石化一般停止了脚步的迈动。
“你是谁?”
同样是泪水,女孩眼中泛出的不在是欣喜的光芒,而是无边的绝望。
“你把我忘了?是不是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不理我?”女孩嘴角颤抖地问道。
阿默看到女孩的眼神,心都揪成一团了,连忙开口解释道:
“我大概渡天劫时,脑子被打坏了,所以以前的事情不太记得起来了。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
来到上界,想要找到以前认识的同界人,说起来简单,真正要遇着那真是运气。上界一层是过度地带,愈是广为人之的人,停留的时间愈短暂。至少阿默还没遇到谁认得自己。
女孩就是柳定定。
听阿默这麽一问,柳定定就了解到韩默遇到了什麽事。心神受击,若不是心伤,何至於如此。
为何心伤,却不需要言语,柳定定也很明白,於是她说道:
“默默,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我不应该怀疑你。但当时我整个皮肤都烧伤了,整个人变得好丑好自卑。我忍不住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你。”
“呃?我的名字真有一个默字?你能告诉我我的名字吗?”
阿默不知道自己有什麽感受,失去记忆的他,在感情层面没有办法立即跟以往接轨。所以女孩的表现,让他不知所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女孩认得以往的自己。至少她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至於其他事情,没有佐证,他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不如不问。
“默默,你姓韩名默,出身於福南仙界……”柳定定将自己知道的过往,一五一十地告诉韩默。但是对於两人的感情,却没有多谈。她知道,现在谈多了,其实是对他的压迫。因为爱他,所以她不想主导韩默的感情。
若是他连这份感情都一起忘掉,若是他忘却了这份感情,准备重新走过,她都必须尊重这个新韩默的想法。她捏紧了手心,为自己心中的那个韩默哀悼。
就算记忆回归,已经组成新人格的韩默,还会一如既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