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玉抱着剑恍惚了一下,她认识楚昭总共也才几个月而已,怎么此刻想来,竟好像是很遥远的事了?
从前的楚昭是什么样子的,她已经记不太清,反正就是很黑,很丑,很沉默,每天等在王爷必经的路上,企图和王爷见上一面。
王爷从不给她好脸色,她也从不气馁,若是哪天王爷心情好和她多说两句话,她都能高兴疯了。
但是后来,自打楚昭从棺材中醒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等着王爷垂怜的丑八怪,她一天比一天强势起来,她怼天怼地,杀人不眨眼,仗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医术,不仅让王爷和老夫人对她另眼相看,连城中大小官员家眷都对她趋之若鹜。
再后来,她出去一趟回来,竟脱胎换骨恢复了美貌,成了转世而来的神医云九针,成了云家人默认的老祖宗,整个云州城都为她疯狂,将她奉若神明,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一切是不是有悖常理,是不是太过诡异?
这种妖邪之人,她的下场不该被架在火上活活烧死吗,怎么却成了云州的神呢?
苏暖玉想不通,把这些事情讲给乌云霁,乌云霁却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
“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乌云霁说,“民众都有慕强心理,当一个人强大到他们无法超越时,就会被他们当成神明供奉起来,咱们的大法师不就是个例子吗?”
苏暖玉愣了下,才想起他说的是乌苏尔的国师达尔瓦。
达尔瓦前三十年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牧民,有一天从马背上摔下了断了气,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却又奇迹般地复活,并且拥有了一身神奇法术,会占卜会驱邪会捉鬼还会求雨,后来就被王上请到王宫做了国师。
苏暖玉抬头看了乌云霁一眼。
乌云霁的母妃,就是被达尔瓦指认为妖孽,被架在火上活活烧死的。
也正因为如此,王上对他这个大儿子很是忌讳,不想把王位传给他。
乌云霁大概也想到了被火烧死的母妃,垂下眼帘,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
“这么神奇的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碰到一起,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
“殿下想做什么?”苏暖玉好奇道。
乌云霁摇摇头:“我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你阿爹死了,以后你就好好的跟着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
苏暖玉眼圈一红,低头道了声“多谢殿下”。
乌云霁合上眼帘,遮住那双豹子般的眼眸,疲惫地睡去。
楚昭再醒来时,外面已是满天星斗。
草原上的夜空,纯净得像一片深蓝的湖面,点点繁星镶嵌其中,如湖面上粼粼的波光。
楚昭说自己想方便,乌云霁便叫停了马车,让苏暖玉解开她脚上的绳索,陪她一起下去。
护卫都是男人,楚昭说离得近了不好意思,和苏暖玉说要走远一些才好。
苏暖玉自己也想方便,便听了她的话,往草丛深处走去。
楚昭说:“我的手被捆着不方便脱衣,你要不先帮我解开一下。”
苏暖玉顿时不耐烦:“你最好老实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打什么主意。”楚昭说,“草原上有狼,还有沼泽,大晚上的,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苏暖玉不信她的话,也不打算给她松绑。
楚昭又说:“实在不行你伺候我吧,反正王爷也没给你休书,我现在还是你的主母。”
苏暖玉听她提到慕容骁,又是伤心又是气恼。
虽然她是带着任务进的王府,但她对王爷的爱也是真的。
王爷是她见过最英俊最高贵的男人,她根本控制不住对他的喜欢。
只是她没想到,王爷对她的喜欢,竟全都是假的。
都怪楚昭,要不是楚昭,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用和王爷分开。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在我手里。”她恨恨说道,伸手解开了楚昭的绳子。
楚昭嗤笑一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矮身在草丛中蹲下来。
苏暖玉等她蹲下,自己才跟着解衣蹲下。
谁知楚昭却没有解衣,等她一蹲下,立即像兔子一样蹿进了茂密的草丛深处。
“哎,你给我站住……”苏暖玉压着嗓子叫她,不敢大声。
她还没方便完,如果护卫听到声音跑过来,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
楚昭正是知道她不敢大声,猫腰在草丛中一路狂奔跑得头都没回。
草原上确实有狼,也有沼泽,但她想当年不知在草原打过多少回仗,自然知道如何规避风险。
只要她能顺利逃脱,今晚先随便找个地方躲一躲,明天白天再往回走,如果慕容骁来得够快,他们很快就能会合。
到那时,她再换个装扮,和慕容骁一起带兵直捣乌苏尔王城,逼乌苏尔王交出靖南王妃,交不出就以他们杀害了靖南王妃为由血洗王城,这才叫真正的师出有名。
楚昭边跑边想,跑出好远,才听到苏暖玉在那边叫起来。
随即,乌苏尔的护卫便叽里哇啦地跑过去查看,开始分散搜索。
楚昭回头看看那边火把攒动乱成一团,冷笑一声,脚下不停向前飞奔。
然而,刚跑出两步,她就猛地撞上了一堵人墙,整个人被弹飞出去,跌坐在草丛中。
“跑啊,接着跑啊!”乌云霁大步迈过来,魁梧的身躯在黑暗中如同一座大山矗立在她面前。
楚昭坐在地上,揉了揉生疼的鼻子,对他讪讪一笑:“大王子真是神机妙算。”
乌云霁弯腰揪住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敢如此,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楚昭从善如流:“好,我不跑了,你把我放开,我跟你一起回去。”
乌云霁冷哼一声,直接将她扛在肩上,大步往回走去。
楚昭:“……你腿不疼了?”
乌云霁不理她,只管往回走。
楚昭:“这个姿势不舒服,要不你背着我吧,我还可以看看星星。”
乌云霁仍不理她,继续往回走。
楚昭:“我刚刚没方便成,要不……”
乌云霁猛地转过头,与她呼吸相闻:“王妃想不想让我用这种方式堵住你的嘴?”
“不想。”楚昭乖乖闭了嘴。
回到停车的地方,留守的护卫看到乌云霁扛着楚昭回来,便大声叫着通知那些出去找人的同伴。
苏暖玉从远处跑回来,扬手一巴掌向楚昭扇过去。
“你做什么?”乌云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眉头紧紧皱起。
苏暖玉喘着气说道:“殿下,这女人就该好好教训她,让她长个记性。”
楚昭嗤笑:“难道不是你故意放我走的吗?”
苏暖玉一惊,随即矢口否认:“胡说,我为什么要放你走,我只是上了你的当。”
“你防了我一路,怎么偏偏这回上了我的当?”楚昭说,“你就是想我死,又怕王子不同意,所以故意放我逃走,想让我被狼吃掉,或者掉进沼泽里淹死。”
“你胡说八道!”苏暖玉心虚地喊,转头看向乌云霁,“殿下不要信她,她在挑拨离间。”
乌云霁没吭声,黑沉的脸被摇曳的火把照得忽明忽暗,良久,摆头对楚昭说:“上车。”
楚昭挑衅地看了苏暖玉一眼,弯腰顺从地钻进车里。
外面,苏暖玉还在试图向乌云霁解释:“殿下,我没有……”
“这不重要。”乌云霁打断她,“你不要进来了,跟他们一起骑马吧!”
说完掀起车帘上了车,留下苏暖玉在外面气得跺脚。
乌云霁在楚昭对面坐下,盯着她看了一刻,突然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睛像恶狼一样从她松开的领口望进去。
“你不是说靖南王一直都不曾和你圆房吗,你再敢耍花招,我不介意替靖南王圆了这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