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楚昭才眨了眨眼,视线向下落在那人红色的飞鱼服上。
锦羽卫?
是锦羽卫。
楚昭不觉屏住了呼吸,胸中似有热流涌动。
两百年。
时隔两百年,再次看到徐回一手创建的锦羽卫,百般滋味同时涌上心头。
要是徐回也能回来就好了。
除了徐回,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飞鱼服穿得这么好看。
这人是谁?
为什么会和贵公公一起过来?
他总不会是来救她的吧?
别呀,慕容骁的大部队还没来呢,她可不想这么早出去。
希望这位美男子不要多管闲事。
贺云阶不知楚昭心中所想,在牢门外负手而立,静静望着这个虽然身陷牢狱仍不失端庄大气,仪态万千的女子。
靖南王妃!
首富之女!
神医云卿!
神女阿伽!
一时间,眼前的女子和他想象中的女子慢慢重合在一起,竟是出奇的相似,没有一点违和。
是了,她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想,也只有这个样子,才能配得上她的神秘,她的狡诈,她的张扬,和她充满传奇的人生经历。
是的,靖南王妃楚昭,原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贺云阶缓缓抬眸,再次对上楚昭的目光。
“靖南王妃?”他用疑问的语气叫出这个名字,嗓音如浮冰碎雪般清冷,又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喟叹。
如此悦耳的音色,却让楚昭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那是一种遇到强敌的本能反应。
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人肯定不好对付。
“是我。”楚昭不动声色地笑了下,“不知阁下是哪位贵人?”
贺云阶没回她,余光瞥了贵公公一眼。
贵公公忙上前说道:“王妃,这位是御前大总管,锦羽卫指挥使冯公公。”
冯公公?
冯观岚?
楚昭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谢乘风和慕容骁都和她说过,冯观岚是朝中唯一敢与贺家父子叫板的人。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么说来,她与他也未必就是对手呢!
楚昭想着,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原来是冯公公,我久仰冯公公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人中龙凤,非同一般,只怕放眼大晏都找不来比你更出色的人物了。”
“……”贺云阶唇角微抽,开口悠悠道,“咱家不过是个阉人,怎能以龙凤相比,王妃如此谬赞,是因为你还没见到贺小阁老。”
“公公不必过谦。”楚昭说道,“我听王爷说起过那位小阁老,他不见得比你好。”
“哦?”贺云阶眉梢轻扬,不动声色道,“不知王爷是如何形容小阁老的?”
楚昭想了想道:“王爷说他是个见风就倒的病秧子,说话文绉绉的,一开口能酸死两头牛,还自带一股子阴阳怪气。”
贺云阶:“……”
贵公公:“……”
韩征:“……”
楚昭见三人脸色都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便疑惑道:“莫非是男大十八变,小阁老如今变好看了?”
“……”
贵公公唯恐她再说出什么难听话,忙出声打断了她:“王妃还是先出来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是啊是啊,王妃还是先出来吧!”方唯嘉附和道,招手示意跟在后面的狱卒把牢门打开,巴不得楚昭快点跟这两位公公出去,免得连累到她家夫君。
狱卒上前开了牢房,楚昭却站在里面纹丝不动:“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出去。”
“为什么?”贺云阶问。
楚昭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为了等慕容骁过来,思忖片刻道:“冯公公可知我前两天剿灭的那伙乱军是为何作乱?”
贺云阶眼眸流转,淡淡道:“咱家刚到武州,尚未了解详情,王妃以为是什么原因?”
楚昭看了方唯嘉一眼,说:“贵公公先带总兵夫人出去吧,我与冯公公单独聊聊。”
贵公公一怔,下意识去看贺云阶。
贺云阶微微颔首:“去吧,把王妃的随从也带出去。”
阿傲和铁锤立刻警惕起来,一左一右守在楚昭身边。
“没事,你们先出去吧,冯公公是自己人。”楚昭说道。
“……”
贺云阶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异样。
阿傲不放心地盯着这位奇奇怪怪的公公看了两眼,最终还是选择听从楚昭的话,和铁锤一起出去了。
一个阉人而已,量他也不敢把王妃怎么样。
方唯嘉心中焦急,不明白这靖南王妃又要搞什么鬼,迟疑着不想离开,却被贵公公强行带了出去。
牢房安静下来,楚昭重新坐回草堆上,对贺云阶招手道:“冯公公进来坐,我们谈个交易。”
贺云阶望着牢房默然一刻,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长这么大,这是他头一回进牢房。
“坐。”楚昭拍了拍稻草,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
非坐不可吗?
贺云阶嫌弃地看了看那堆草,撩衣摆在她对面坐下:“王妃要和咱家谈什么交易?”
“公公莫急,听我慢慢和你分析。”楚昭说道,“我在这里想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马得龙之所以不出兵平叛,一则是因为叛军作乱本就是他长期克扣军饷引起,二则他应该是想把那只乱军养肥了再宰,这样一来平叛难度加大,他就可以向朝廷申请更多的作战经费,公公认为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贺云阶颔首道,“王妃不愧是玲玲心思,这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不。”楚昭却又摆手否决了他,“公公若也同我一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贺云阶不免意外地蹙了下眉心:“王妃此言何意?”
楚昭道:“一开始我也以为马总兵打的是一边克扣军饷,一边贪墨朝廷经费的主意,但公公想想,如果这是马得龙一个人的行为,为何湖广其他官员也同样对叛军坐视不管?”
“为什么?”贺云阶一脸茫然道,“咱家实在愚顿,还请王妃指点迷津。”
“公公过谦了,你只是初来乍到,还没细细思量。”楚昭笑道,“我给公公提个醒,公公就明白了。”
“王妃请讲。”贺云阶抬手作请。
楚昭顺势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起了字。
酥酥痒痒的感觉瞬间通过掌心传遍全身,贺云阶整个人都僵住,全仗着足够强大的定力,才没有第一时间将手抽出。
他屏住呼吸,耐心等楚昭一笔一画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