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判的脑瓜子嗡的一声,一张老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这死太监,怎么这么可恶,居然直接称他为陈院副,还要他拜靖南王妃为师。
没错,他当时确实在一气之下说过这样的话,可他都一把年纪了,让他给靖南王妃当副手已经够丢脸的,若再拜师,他这张老脸算是丢完了。
叫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陈院判又羞又恼,委屈地向贺云阶求救:“小阁老,您看这……”
“这什么这,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做人岂可言而无信?”冯观岚振振有词道,“小阁老如此光风霁月的一个人,绝不会包庇你这种食言而肥的行为。”
贺云阶:“……”
虽然他确实犯不着为这事包庇陈院判,可冯观岚这死太监怎么这么烦人呢?
陈院判被冯观岚三言两语堵住了嘴,再不能向贺云阶求助,又抹不下脸真的把楚昭叫师父,急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云七笑嘻嘻上前劝他:“以我家王妃的医术,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她为师都找不到门路,师弟一分钱的拜师礼都不用出,就能拜在王妃门下,这白捡的便宜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师弟?
众人全都瞪大眼睛,其中一位太医忍不住呵斥他:“你在说什么,你叫谁师弟呢?”
“陈院副呀!”云七说,“我是王妃的开门大弟子,陈院副要拜王妃为师,可不就是我师弟吗?”
“……”
陈院判气得心绞痛,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差点没有当场昏死过去。
冯观岚哈哈大笑:“师弟好,师弟好,有这么一大群师兄疼着,陈院判好福气呀!”
“你行了你!”贺云阶终于忍不住怼了他一句,“我看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呀,谁看热闹会嫌事大。”冯观岚一本正经道,“小阁老自己说,陈院副这个师该不该拜?”
贺云阶也气得咬牙,见他纠缠个没完,只得对陈院判道:“愿赌服输,你就拜一拜吧!”
陈院判不敢违逆他的话,只能含泪屈辱下跪,当众向楚昭行了拜师礼。
楚昭坦坦荡荡地受了他的大礼,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好徒儿,你如此诚心拜我为师,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如果你愿意,从明日起,我便将我的金针之技传授于你,不知你可愿意?”
陈院判前一刻还在为那一声“好徒儿”羞得想死,下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她,颤声道:“王妃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楚昭正色说,“在我看来,医术是济世之方,而非生财之道,我巴不得世间遍地神医,以解万千百姓疾病之苦,因此也从不吝啬向任何人传授医术,只要你真心想学,我必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陈院判顿时激动不已,郑重其事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重新恭恭敬敬地向楚昭行了大礼。
紧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站在陈院判身后的所有人,全都整理衣袍向楚昭跪了下去,大礼参拜,尊称师父,请求楚昭也收他们为徒。
这一转变让贺云阶始料未及。
看着前一刻还对楚昭充满敌意的众人,下一刻便因着她的几句话俯伏在地叫起了师父,小阁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叫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可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只是画了一张大饼而已,这些人为什么就像中了蛊似的,全都相信了她的话?
或许在医者眼里,神医云九针的金针之术对他们的诱惑不亚于中蛊,可是,仅凭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认为这个人是可信的吗?
他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是被楚昭打动,有多少只是单纯想学她的医术,但不管是哪种,都让他感到了更加强烈的危机感。
靖南王妃,真的太会蛊惑人心了,若再任其发展下去,只怕整个皇宫及至整个京城都会成为她的狂热信徒。
毕竟,连一向油盐不进的冯大总管都成了她的狗腿子,还有谁是她不能收服的?
贺云阶压下心头的震惊,若无其事地向楚昭道贺:“恭喜王妃,一下子就收了这么多徒弟,相信太医院在王妃的带领下,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借小阁老吉言,我一定会努力的。”楚昭笑盈盈对他还礼,毫不客气道,“多谢小阁老亲自送我过来,我还要和徒弟们交接事务,就不多留你了,等我把这里理顺了,再亲自去文渊阁向小阁老道谢。”
说到这里顿了下,冲他展颜一笑:“小阁老不会不欢迎我吧?”
贺云阶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忙定神道:“怎么会,本阁随时欢迎王妃大驾。”
“那就好。”楚昭向他伸手作请,“小阁老慢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云阶自然不能再赖着不走,看着一旁明显想赖着不走的冯观岚,似笑非笑地唤他:“冯公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作个伴。”
冯观岚还有话要和楚昭说,听他叫自己走,忙摆手道:“小阁老先走吧,我还没抓药呢!”
抓个屁的药!
贺云阶难得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他是个文雅人,即便在心里也很少骂人。
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为免这死太监和靖南王妃待在一起狼狈为奸,他便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强行将人拽了出去。
“是药三分毒,冯公公这点小伤风实在犯不着吃药,随本阁去喝一杯热茶就好了。”
“哎,哎……”冯观岚没防备,被他拉出了好远,挣了几下没挣脱,才知他的功夫不容小觑。
“小阁老这是干什么,你不能因为不想成亲,就暴露了与咱家的那种关系呀,让阁老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他大声嚷嚷着,被贺云阶拽出了院子。
身后,除了楚昭以外的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天老爷!
他们看到了什么?
原来,小阁老这么大了还不愿意娶妻,是为了冯公公吗?
他们,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原来他们整天针锋相对,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这要是让贺阁老知道了,还不得把小阁老的皮扒了?
不得了。
真是不得了!
贺云阶也不辩解,由着他胡说八道,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一口气将他拉出了太医院。
拐过两道宫墙,确信他不会再回去后,便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径自往文渊阁方向走去。
“哎,你等等我呀!”冯观岚追着他喊,“你不是要请我喝茶吗?”
“喝西北风去吧!”贺云阶冷冷道,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你……”冯观岚气愤道,“你给我等着,两天之内,我要让全城都知道咱俩有一腿。”
贺云阶并不理会,很快便回到了文渊阁,关上门坐在书案后缓了一会儿,等到冰冷的双手渐渐回暖,才挽袖研磨写下一张字条——
全力狙杀冯观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