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三个丫头都在太后手里,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再动贺云阶,楚昭无奈叹气,摆手道:
“先别动他了,写信给冯观岚,问问朝云宫现在什么情况,如果公主还在朝云宫,让他想办法把公主转移,如果公主被太后接走,让他把我留的药拿出来给太后用。”
“……好。”萧将军听闻她要对太后下手,心下一惊,不敢多嘴,答应一声就走。
“等一下。”楚昭又叫住他,“另外,让冯观岚安排王爷和靖南军尽快离京,不要搞什么送行仪式,越快越好。”
“为什么?”萧将军忍不住问了一句。
楚昭说:“那些孙子丧心病狂,我怕他们把瘟疫传到军营去,所以你还要再告诉王爷,让他务必小心防范。”
萧将军吓一跳,想到这种可能,不敢再耽误,忙不迭的去送信。
阿傲回来收拾门后的脏衣服,见楚昭还坐在床上发呆,走过去强行扶她躺下,用被子将她严严实实裹起来,命令道:“快睡,天大的事也等睡好了再想。”
楚昭被他裹得只留脑袋在外面,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幽幽道:“如果你真的是萧驰就好了。”
有萧驰在,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阿傲与她对视,半晌才道:“萧驰平时都是怎么哄你睡觉的?”
“……”楚昭想了想,说,“他会拍我,给我哼小曲。”
阿傲:“……真的吗?”
“真的。”楚昭说。
阿傲迟疑了一下,当着她的面实在难为情,挥手扇灭了灯,坐在床边,隔着被子一下一下拍她,嘴里轻轻哼起了小曲。
楚昭有点想笑,又困得没力气,就顺水推舟地闭上了眼睛。
阿傲嗓音很好听,低沉且悠远,手跟着曲子一下一下轻轻拍抚,像是在打节拍。
楚昭听着听着,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西北边塞。
黄沙万里,空旷又荒凉,在那里,月光都显得格外冷清,而阿傲哼的,正是凉州那边流传了几百年的月夜小调,在那里打过仗的人,几乎都能哼上一段。
楚昭情不自禁地和他一起哼起来,两人的声音一个低沉,一个绵柔,如沙漠中的溪流在黑暗里静静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阿傲忽地停下,抱着头叫了一声“阿姆”。
楚昭吓一跳,瞌睡全跑了,起身抓住他问:“谁是阿姆,你阿姆叫什么名字?”
阿傲头痛欲裂,歪倒在床上,抱着头痛苦呻吟。
“阿傲,你怎么了?”楚昭爬起来,俯身将他抱住,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抚,“阿傲,别紧张,放松,什么都不要想,我在这里呢,我陪着你……”
阿傲疼得受不了,反手将她搂进怀里,死死抱住,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疼,阿姆,好疼……”他痛苦地喊,脸深深埋进她怀里。
“别想了,别想你阿姆。”楚昭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艰难地唤他,“阿傲,醒一醒,别想阿姆,想我,我是王妃,是楚昭,是阿昭,你想想我,想想我……”
“阿昭?”阿傲果然被她影响,口中喃喃道,“阿昭,阿昭……”
“对,是我,是我,我是阿昭,阿昭……”楚昭摸到他的头,手指摸索着按压在几处穴道上。
随着一下一下的按压,阿傲渐渐停止了呻吟,放松下来,只是不停地念着“阿昭,阿昭……”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安静下来,就那样贴在楚昭怀里睡了过去。
楚昭松了口气,手还在无意识地拍着他的背。
他会唱凉州那边的小调,看来确实是凉州人无疑了,他一直叫阿姆,说明他可能不是孤儿,可能还有家人。
只是不知道他生在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他身上那股子劲,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并且他还有一身好功夫,连乘风师兄都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
难不成他是哪个家族的少年将军,在战场上伤了脑子,才忘了自己是谁?
其实他这种情况,头疼倒算是个好现象,是记忆开始恢复的迹象。
等忙过这阵子,好好给他做几次针灸,或许他会真的能恢复记忆。
楚昭动了动被他压麻的手,自言自语道:“现在这般依恋我,没准儿哪天找到亲娘,就不要我了呢!”
阿傲听不见她的话,在她怀里睡得像个孩子。
天亮后,阿傲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王妃床上,王妃已经不在房里。
他怔怔地望着房顶,努力回想昨晚的事,眼前却忽地闪现一张慈祥的笑脸。
“阿姆……”他凭着本能叫出声来,心口猛地一阵抽痛。
那张脸随即消失,他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神。
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这张脸也曾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头痛欲裂,失去了意识。
这是谁?
为什么他要叫她阿姆?
阿姆是母亲的意思吗?
难道这人是他的母亲?
难道他不是孤儿?
少年激动起来,飞快下床出去找楚昭。
楚昭正在玉清道长特地为他们准备的药房里,和陈院判及另外几位太医讨论药方。
现在,她已经确定瘟疫是经由老鼠传播,恰好当年西域那场大瘟疫的源头也是草原上的一种老鼠。
这样一来,只要将当年的药方稍加改良,应该就能将疫情控制住,至于能不能完全治愈,要看流民们服用之后的情况再做定论。
当年的药方她熟记于心,直接提笔写了下来。
陈院判看她笔走游龙,成竹在胸,忍不住问:“王妃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就是神女阿伽呀!”楚昭笑着说,“神医云九针也是我。”
“……”陈院判颇为无奈,“王妃又在说笑了。”
“我没说笑,我是认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楚昭认真道。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敷衍道:“信,信,王妃说什么我们都信。”
“……”
楚昭很是发愁,为什么她说实话就是没人相信呢?
“王妃。”阿傲找过来,在门口叫她。
“戴口罩,戴口罩,不戴口罩不许进去。”
王宝藏抱着自己新改良的口罩走过来,给阿傲发了一支,“试试看,这回在鼻梁上加了铁丝,可以自己调整贴合度,不至于太憋闷,还可以更好的隔绝细菌哦。”
大家已经接受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词语和奇奇怪怪的想法,争着试戴他发明的新口罩。
“别说,这样确实更舒适了。”楚昭按照他教的方法把口罩压紧,冲他竖起大拇指,“王宝藏,你真是个大宝藏。”
王宝藏嘿嘿笑,得意道:“请叫我宝藏男孩。”
阿傲也戴上了口罩,走进去,楚昭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阿傲被王宝藏一打岔,差点忘了,愣了下才道:“我想起我娘了。”
“真的吗?”王宝藏不等楚昭开口,就抢先问道,“你娘在哪,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只想起了她的脸。”阿傲说道。
王宝藏啪一拍胸脯:“告诉我,我帮你画下来,你就可以张贴告示找她了。”
阿傲很惊讶:“你还会画像呢?”
“啧。”王宝藏咂咂嘴,“小看你宝藏哥哥了不是,想当初我还帮衙门画过通缉犯的画像呢,一抓一个准!”
阿傲:“……我娘不是通缉犯。”
“那不重要。”王宝藏说,“我帮你画像,你要是找到了娘,顺便让你娘认我当干儿子吧,我都不知道我娘是谁。”
说着又咂咂嘴,遗憾道:“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楚昭:“……”
她身边都是什么奇葩,失忆都扎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