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布鲁斯和席勒对峙的时候,二楼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一群戴着各式各样海洋生物面具的怪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没戴面具的老人,只是额头上画着一个金色三叉戟的图案。
“欢迎各位受邀前往大西洲号,在此之前,我们会留给各位充足的更换衣物和佩戴面具的时间,请放心,船不会离开很远,当所有人整理完毕,我们就出发上船。”
他的话让大部分人都有些发懵,现在才想起来换衣服和佩戴面具是不是晚了点?
你要是想搞匿名制,干脆就让人换好衣服戴好面具再进来,现在都已经实名了,甚至有些人在和对方攀谈的时候都交代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和来路,现在戴面具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敢接受挑战的人,谁还没两把刷子,就算有面具遮着看不到脸,凭借声音和体型也能判断对方的身份,尤其是场中不少人都很有特点。
克里斯托弗脸色黑了下来,他知道这规则对于自己不利,刚才他光顾着和席勒说话,没去记其他人的特征,而他自己偏偏非常有特色。
在前往更衣室的路上,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主办方的目的就是如此,所有被挑战者当中的公众人物都是明牌的,而那些普通人衣服一换,面具一戴,基本上没几个人能分得清。
席勒也被分配到了一间更衣室,而在他停留在门口的时候,看到匆匆穿过走廊的其他被挑战者当中也有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席勒认出了这个人,但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了更衣室,这里是一间非常常见的商场更衣间,空间狭小,有一个小凳子、一根把杆和一面镜子,衣服就放在右手边的柜子里。
席勒打开柜门,发现柜子里面放了一套深红色的巴洛克礼服,经典的巴洛克领白衬衫由轻薄的白色丝绸材质构成,外边是一件收腰很紧的红色马甲,两侧有长长的披帛。
席勒听到走廊中的其他更衣间当中传来惊叹,他猜测,所有的被挑战者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服装主题,这一次应该是欧洲古典礼服。
席勒换好了衣服,整理好斗篷才发现衣柜下面的隔板上放了两条金链,其中一条是项链,另一条则是连接胸针和肩章的装饰链。
这套红色礼服除了颜色之外都颇有海军风格,斗篷披帛的上半部分较为紧致,马甲的腰线干净利落,再配合上金属装饰,很好的中和了巴洛克服装过于繁复,缺少视觉中心的缺点。
席勒换好衣服之后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镜子自言自语道:“你认为这会是个巧合吗?”
在席勒自己的视野当中,镜子里的他有一双涣散的灰色眸子,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就像电影中演的一样,席勒其实也可以通过镜子之类的传统方法和自己的其他人格对话。
虽然这样能保证正在控制身体的主要意识不必下去,身体更为安全,但在现实世界当中,一句一句的说话显然比不上在精神世界意念交流来的快,所以他们通常只会在身体可能处于危险当中的时候使用这种方法。
简而言之,前世一直是这么干的,那种直接把身体扔在那不管,所有人格在高塔内集合的方法是在有了灰雾之后才开发出来的。
“当然不是,但这会更方便我们享受这节日,这是我们应得的,不是吗?”
席勒叹了口气说:“邀请我的人或许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精心挑选的地点对我而言并非削弱,而是……”
“而是令人怀念的过去。”
席勒低头从原本的衣服的口袋当中掏出了一个东西,看上去像是小号酒瓶,但是下方带有一个咬嘴,那是个小巧的吸入式气雾剂瓶。
他拿起来吸了一口,感受着扩张后的气管流入更多的空气,但某些令他记忆深刻的疼痛和虚弱已经远去,所以一股脑涌进来的冷空气只让他感受到胸口的冰凉,以及同样熟悉的困倦和迟缓。
重新把气雾剂放回礼服的口袋,席勒整理好衣领,推门走出去时摘下了眼镜,走廊昏暗的灯光让浓密的睫毛投下深深的阴影,随后戴上的面具遮住了除了那双涣散的灰色眸子之外的部分。
席勒戴上了一张黑色的下半部分带有章鱼须的面具,从走廊上匆匆略过的其他受邀请者们也都戴着各种各样海洋生物的面具。
他们行色匆匆,不住的抚摸着自己身上华丽的礼服,表示自己从没见过如此顺滑的材质和精美的设计,同时他们也发现,面具不止遮住了他们的脸,也使他们的声音变得含糊。
普通人们发现,在遮住面具、改变声音,并且由于礼服松紧程度不同部分的改变了体型之后,那些他们本有信心立刻就能认出来的公众人物似乎也隐藏在了看不透的密幕后。
绝大多数人没有那样的信心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坚信自己的判断,他们只会觉得某个人像谁,但若在危急情况下,一定要他们确定遮住的面容、含糊的声音和改变的体态会让他们只在原地犹豫不决。
这样看来也算公平,公众人物更加显眼,但普通人也没有断定身份的决定性证据,所以在其中最占优势的就是非公众人物的聪明人。
同样戴着海洋生物面具的工作人员再次走进来,领着在等候大厅中的所有人走向码头的小船,在席勒跟随人流快步穿过走廊时,他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高跟鞋的脚步声。
一位穿着巴洛克礼服裙的女士与席勒并肩快步往前走,用手里的扇子遮住了脸并说:“我认为在接下来的游戏当中,我们会需要盟友,我很看好你,你怎么看?”
席勒目视前方说:“我身体不太好,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恐怕会令你失望,女士。”
“蹩脚的借口。”对方轻叹一口气,她的声音被面具变得更粗犷,且几乎听不出任何口音,她说:“我能看出你是个聪明人,今天的这场游戏不简单,你最好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
说完她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席勒前面,席勒握住了手里的气雾剂,就在看到她的背影的一瞬间眼神对焦。
席勒轻轻垂下了眼帘,让所有身影模糊的像是从他的睫毛之中穿过,时间仿佛在他的耳边停止了流动,风声从鬓边飞过,周遭的一切模糊起来,只有那个背影逐渐清晰。
可就在对焦完成的前一秒,穿着裙子的身影拐了个弯,从楼梯走下去了,站在二楼窗前的席勒深吸了一口气雾剂,沉默的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另一个穿着墨绿色半皮薄礼服的人影走到了席勒后方,他的目光落在了席勒手上的气雾剂瓶上,透过面具眼睛的孔洞观察到眼神的一瞬间,他后退半步。
熟悉又陌生,于是他又退了一步。
席勒转头,然后转身过来看他,从他涣散的眼神判断,他似乎没看到什么东西,穿着墨绿色礼服的男人又后退了一步。
“您先请。”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席勒只是略显阴沉的低下头,将气雾剂放到嘴边,一边吸一边走下了楼梯。
会是哪一个?有人听到自己的心声在这样问,但同时更加响亮的警报在提醒他,别好奇,这一次别再好奇,永远别再好奇了。
席勒站在人群当中,与那些体态比常人更强壮或是更瘦弱的特殊者比毫无特点,他也没有与任何人交流,简直像被淹没在了人潮中。
然后他们登船,这是一艘刚好能够容纳五十人的小船,船上并没有坐满,席勒走进船舱时看到了那个女人,可惜她坐在最后一排。
席勒在正数第三排的窗边坐下,他感觉到有一个人坐在了他后面,正用目光凝视着他,但席勒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大海。
船发动了,而船舱之中回荡着疑惑的回响,众人都能感受得出这次的旅程和往常不太一样,尽管他们从未参加过此类游戏,但在道听途说中可没有这么多麻烦的步骤。
透过船舱的窗户,人们能发现之前领头的主管老人说的没错,邮轮并没有走远,静静地停在距离码头不远的海域当中等着他们。
工作人员又走进来了,在说了一通欢迎光临的客套话后,开始向他们介绍游戏的规则和注意事项。
“各位都是体面人,许多事也不需要我反复强调,但我必须再次重申,离开这艘船登上游轮之前,我们会进行完备的检查,任何人不允许携带除你们身上这身服装之外的东西上船。”
“如果你们现在在衣服当中藏了些什么,尽快把它们丢进大海里,我们不会追究这种行为,但如果在船上被发现私自藏匿任何物品,大海不会有如此时此刻一样宽广的胸怀。”
站在前面的老者一直在强调,而随着船驶离码头朝着深海开去,席勒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苍白,呼吸变得更加悠长沉重,眼神变得更加涣散。
老者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缓缓的停下了正在说的话,看向席勒之后说:“这位先生,您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有哮喘,但我带了药。”说完席勒狠狠地咬了一下气雾剂的吸嘴,用力一吸,然后放松下来。
“很好,希望您没事,我们继续。”
可坐在席勒身后的那个男人抓着座椅边缘的手忽然收紧了。
布鲁斯·韦恩大脑中开始循环播放同一个画面,无数颗子弹在席勒的身上激起无数的光点,他狂笑着从窗口跌落,眼中的亢奋几乎不能遮掩。
此刻,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席勒晕船,但病态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