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发现,他面前的这个席勒好像和绝大多数的席勒都不太一样。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位来自于其他宇宙的博士存在形式非常奇特,有许多不同的人格特质,他们之间的差别甚至比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大。
但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新的人格特质,仍然再次刷新了他的看法。
以往那些看似区别不小的人格特质,总能找到一些共同之处,并且总是带有一种特殊的神秘底色,令人捉摸不透,所以尽管表现得再不同,也让人能够感觉到他们是同一个人。
但面前的这个席勒却似乎并不具备那种神秘的特质,有可能是他隐藏起来了,故意表现成这样,也有可能他确实与其他的席勒不同。
蝙蝠侠不知道答案是哪个,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有些麻烦,因为现在席勒对他非常感兴趣。
尽管蝙蝠侠认为席勒是自己的朋友,与他的合作通常很愉快,但他也必须承认,引起席勒的兴趣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疯子的爱意和恨意都是危险的,但最危险的是好奇心和探索欲,这一点蝙蝠侠比任何人认知的都要清晰。
蝙蝠侠知道,在他与傲慢相识的过程当中,他几乎从未引起过傲慢真正的兴趣,因为傲慢对他总有一些事实之外的了解,似乎笃定他不会有什么新意。
事实也是如此,蝙蝠侠从未在傲慢的面前表现出任何近似于谜题的特质,他一如既往,从不反常,做事的逻辑和风格并不因是否与席勒相识而改变。
蝙蝠侠向来不是一个惊喜,他并不是那种被装在礼物盒子里,会随时跳出来让人惊呼的礼物,他的朋友们也都觉得没有探索和挖掘他的必要,这是蝙蝠侠故意为之。
拯救世界已经很累了,他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应对自己身边人不断地探索和试探,索性就让他们觉得自己不知变通,向来都是一个样,这样能避免很多没有意义的社交。
只是这次他还是失策了,他对着这个新席勒说出了那番话之后,很明显地引起了他的兴趣,对方似乎迫切地想弄明白些什么,那炽热的眼神让蝙蝠侠想起克拉克眼睛里发射出的镭射激光。
当然,也让蝙蝠侠想起他曾经打过交道的一些特别难缠的特工。
当“特工”这个词汇出现在蝙蝠侠脑海的时候,他立刻就用一根大头针把它钉在了标记重要事物的毛毡板上,他十分怀疑,这个新的人格特质可能从事过特工一类的工作。
特工最重要的是什么?
有人会认为是谨慎的性格,有人会认为是高超的武艺,还有人认为是近似于侦探的推理技能,或是铁面无私的审讯技巧。
但蝙蝠侠很清楚,其实对于特工来说,最重要的是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
这让特工可以靠在车上和邻居聊今天的天气,也可以在咖啡馆里搭讪服务生,在泊车的空隙里与商场的保安聊聊,或是以推销的名义敲开任何社区房子的房门。
虽然也确实有不少特工专门游走于上流阶级,靠独特的魅力和美色吸引他人,比如着名的黑寡妇娜塔莎,但这类特工终究是少数,大多数特工的情报都来自于那些看似不入流也不起眼的普通人。
因为普通人毫无防备,但又到处都是,就相当于无数极易被入侵的摄像头,甚至根本不需要审讯,随便套两句话就能获得许多有用的信息,只要能和普通人打成一片,几乎没什么弄不到的情报。
蝙蝠侠在这位席勒身上就感受到了这样的气息,他不像其他的席勒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细究起来,总有一些看不清的东西。
他好像清楚又明白,一眼就能看得到底,甚至就连那种探究的情绪也不加掩饰,这种情绪外露的人,总会让人觉得很好打交道。
在社交当中有一种“照镜子”理论,那就是与你社交的对象会不自觉地模仿你的行为,你理性他就理性,你感性他就感性。
这种理论的基础是基于人类群居属性中对同类的模仿行为,即人类为了融入群体,会本能地模仿其他个体,来使自己更像是族群的一员。
在此基础之上,当你想从某人那里得到些什么的时候,在社交开始时就可以主动向那个方向表现,这会引导对方无意识地模仿你,从而让你得到想得到的东西。
比如,你希望得知对方最近有什么伤心事,那你就要先表现得敏感又脆弱,将谈话带入到一种感性的氛围之中,才能逐渐引出对方的伤心事。
蝙蝠侠觉得,席勒也正是在利用这个原理,或者说他曾经故意把自己塑造成这样,以方便他获取情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带进沟里。
蝙蝠侠不觉得自己会是其中一个,因为其实他在日常生活当中,周围围绕的全是这种人,只不过他们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十分感性,代表人物就是克拉克·肯特。
在日积月累的磨练当中,蝙蝠侠已经很擅长免疫此类眼神了——前提是别去看席勒的样貌。
顶着博士的脸拿克拉克的眼神看他真是太怪了,蝙蝠侠有些想结束这场对话了。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行,因为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分析,现在他们的情况已经处于劣势,如果不借此机会制定出一个可行的行动方针,想要翻盘难于登天。
蝙蝠侠又转了回来,但是仍然没有去看席勒的眼睛,只是盯着电脑屏幕里面视频结束的画面说:“小丑并不是一个疯子,他拍摄这个视频留给我,虽然也是为了让我目睹一桩惨剧,但最终的目的并不只是如此。”
席勒收回了眼神,点了点头说:“确实,只是为了恶心你一下的话,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他应该是更想通过这个视频告诉你,珍妮是有问题的。”
“而我想知道,编出赫夫一家的故事的你原本是怎么想的,你想利用这一家的故事做什么?”
“你还是如此的一针见血。”蝙蝠侠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节奏里,他接着说:“原本赫夫一家当中只有两个重要人物,那就是赫夫本人和他大儿子的结婚对象。”
“那个女人?”席勒皱了皱眉说:“她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她是个外来者。”蝙蝠侠说:“而且不是来自附近的镇子,而是来自于一个大城市,受过高等教育,对于整个世界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
“我懂了,你是希望通过她来了解这个世界,可你怎么有把握她会告诉你?”
“还记得吗?在我的设定当中,我也曾在大城市待过,曾经有一段相当不凡的过往。”
“你把那个女人设定成了你的老朋友之一?”
“没错,我猜测贪婪设置玛德琳也是一样的目的,我们可以编撰自己的背景故事,但终究无法了解其他人编了什么,所以我们都需要有一个了解整个世界设定的门户,多丽丝和玛德琳扮演的就是这样的角色。”
“她叫多丽丝?”
“是的。”
“可你如何安排她合理地嫁给赫夫的大儿子?他们两个的阶层应该没有任何交集吧?”
“多丽丝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是一个还算有名的律师,但在某起案子当中得罪了大人物,不得不逃到一艘游轮上,而那个时候赫夫的大儿子正在游轮上当水手,他救了她一命,他们两个就此结合。”
“也就是说多丽丝嫁到这个村子里,其实也是为了避祸。”
“是的,他们或许有些感情,但更多的是各取所需。”
席勒想起了多丽丝的死状,赫夫一家里的其他人都能很明显地看到人为制造出的伤口,只有多丽丝的丝状看起来有些奇怪,腹部似乎是由内而外爆炸的。
那些胃里的鱼也很不寻常,证明她也是西尔特克公司的实验品之一,看起来似乎是超越者将蝙蝠侠和贪婪编的故事连起来了。
“你只设定了多丽丝得罪了人,而没有设定她具体得罪了什么人吗?”席勒问道。
蝙蝠侠显然和他想到一处去了,他点了点头说:“没错,当时时间有限,我只能说重点,细节没有办法设置得很完善,所以我怀疑,游戏的操控者可能是通过贪婪的故事,补全了多丽丝故事的细节。”
“也就是说多丽丝所在的大城市有可能也在康州,她可能正是得罪了西尔特克医疗保险有限公司的人。”席勒喃喃自语,陷入了思考。
“她可能把我们所有人的故事都串联了起来。”蝙蝠侠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假设,他说:“让每一个故事之间都有所关联,最后串成一条完整的线索。”
忽然席勒灵光一现,他紧紧地盯着蝙蝠侠说:“你说多丽丝是个律师???”
蝙蝠侠点了点头。
“如果她是因为一起案子得罪了人,准确来说是得罪了西尔特克,你觉得会不会是玛德琳那起案子?”
蝙蝠侠也瞬间把脑中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他说:“那个奇特的小丑也是个律师,他会不会也和多丽丝认识?”
两人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抓住了一场风暴之中转瞬而逝的那只蝴蝶。
“多年前,玛德琳因自己一家被害,却并未能拿到西尔特克医疗保险公司的保险赔偿而生活拮据,在她上了大学之后,开始探索当年案件的真相,并想要让西尔特克医疗保险公司付出代价。”
“但她并非法律专业,而美国绝大多数医疗保险公司的条例只有专业律师能够看懂,她必须要寻求法律帮助,在这个时候她找上了多丽丝的律师团队,希望能够与他们合作,扳倒这个庞然大物。”
“多丽丝接下了她的委托,却在调查的过程当中发现了西尔特克医疗公司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过程中寻求过苍白骑士所扮演的律师同事的帮助,但最终没有能够抵挡得住医疗巨擘所施加的压力,不得不暂时逃离。”
“而后她在游轮上结识了赫夫一家的大儿子,与她一起来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希望这里的生活能够带她远离以往的阴影。”
“可仍未放弃希望的玛德琳,追着昔日调查出来的线索来到这里,希望能够收集到更多的证据拆穿西尔特克或是干脆在这里给他们个教训。”
“而曾经接触过这个案子的苍白骑士出于对这个案件的兴趣,或是干脆对多丽丝这个人的兴趣,也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