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没事。”
“生气了?又为什么生气?”
江以顿住脚步,他转身面向宋声声,低下了头,宋声声抬头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到底怎么了?”
江以谕耷拉着眉眼,小声嘟囔道:“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为什么这么说啊?”宋声声上前半步,搂住了他的腰,把他带向自己。
江以谕顺势弯腰抱住她,把下巴垫在了她肩上:“别人结婚都能大大方方的拥有一场婚礼,可我们……因为我,婚礼的事根本就提不上日程。”
“就因为这个?”宋声声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我要真这么在乎这些,就不和你在一起了。”
“可我在乎,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带给你的,除了数不尽的麻烦,什么都没有,上次求婚也是,搞得一团糟,一点儿都不惊喜,我明知道你没有我,可能会过得更好,可我还是自私的非要把你留下……真的对不起……”
宋声声叹了口气:“所以呢?你要离开我吗?”
江以谕忙是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江以谕,我麻烦你以后再想说什么,我没有你会过得更好之类的话前,先回忆一下,我喜欢你的十二年,再考虑要不要这么想。
你对我而言,不是麻烦,对我的价值和意义也不是一场婚礼,一份惊喜可以很涵盖的。
你是我要用一辈子来化解的执念,所以,你不用刻意去做什么,或是学着别人去做什么,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爱着我,就已经足够我欢喜了。”
“傻不傻啊?”江以谕的声音有些哽咽。
宋声声笑道:“要是不傻,可不就如你所说,过得更好了。”
她听着江以谕的叹息,轻轻推开了他,她瞧着他泛红的眼眶,伸手轻抚过他的眼角:“婚礼是你欠我的,我一直给你记着呢,但你我都清楚,现在并不是办婚礼的好时候,所以没必要去羡慕别人,我们只需要按照我们的步伐,慢慢的去走我们的路。”
江以谕抬手用掌心覆住她的手背,脸颊轻蹭了蹭她的手掌,一双泛红的桃花眼里,噙着满满的深情。
他这副可怜讨好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勾起些许宋声声心里深埋的恶趣味,她真的很喜欢看江以谕哭,喜欢看他在被弄哭后,脸上挂着泪珠,委委屈屈的一边生气,一边又小心翼翼,别扭的凑过来和她撒娇的样子。
这种反差感,说实话,真的很奇妙。
宋声声笑着踮起脚尖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所以别不开心了,大过年的生气可不吉利。”
江以谕垂眸,声音小小的嗯了一声:“你再等等我,只要是别人有的,我都给你最好的。”
……
再之后的一整天,江以谕变得特别黏人,宋声声靠在床上看文献,他就凑过来,蜷着身子侧躺在她腿上,也不干什么,就抬头看着她。
最开始,宋声声以为他是有话想说,或是有事想和她商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后来她发现,他就是单纯的想要赖着她。
于是她便索性由着他去了,只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像摸一只猫似的,摸着他的头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之前剔过寸头的缘故,他新长长的头发摸起来特别软,靠近脖颈的小发茬又摸起来扎扎的,她的指尖抚过他的眉毛,在落上眼睫时,江以谕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他笑着说痒,却并未躲开。
宋声声低头看他,笑着俯身亲吻了他的额头,江以谕止了笑,仰头探身追着吻上了她的唇瓣。
宋声声只一刻失神,便被他起身扑倒了,手里未装订的文献散落开来,她想去捡,可江以谕不许,他捧着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对视,缠着她亲吻,诱她入深渊……
宋声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说最聪明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因为他们懂得蛰伏。
她喜欢听江以谕情到浓时,伏在她耳边,一遍遍唤她的名字,他不需要她做出回应,他只需要她知道,他需要她,提醒她,此刻欢愉是谁在与她共度……
欢愉过后,两人相拥着交换着呼吸和心跳,好似一起沉沦在了虚无之中,江以谕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一遍遍喃喃着:“我爱你。”
他的眼泪落下,惹得宋声声不由又打了个哆嗦……
良久,他翻身面朝天花板,躺在了床上,宋声声转头看他:“你今天的眼泪怎么这么不值钱?”
江以谕不说话,只抬起胳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宋声声看着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没入鬓角,她侧身拥住他,亲了亲他的下巴:“不就是一场婚礼吗?不至于这样。”
“不是因为婚礼。”
“那是因为什么?刚刚不开心?”
江以谕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宋声声往上挪了挪,拽开了他挡着眼睛的胳膊,看见了他那双泪水泛滥的桃花眼,当真是楚楚可怜到了极致,她捧住他的脸,缓声又问了一次:“为什么哭?”
江以谕垂眸躲开了她的目光:“我有点儿羡慕孙悟空。”
“啊?”宋声声觉得有些荒诞的好笑:“怎么着,你是打算出家了?”
“不是。”
“那为什么羡慕孙悟空啊?想找个师父?还是想要金箍棒?紧箍咒?你要是想要这些,赶明儿,我去小商店给你买一套。”
“不是!”
“那是什么?”
“我羡慕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宋声声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趴在江以谕肩上,笑得一颤一颤的,江以谕皱起了眉头,哭腔未消:“有这么好笑吗?”
“有,所以你是因为抗拒过两天要回江家,去黎家,所以才焦虑的哭的,江以谕你再焦虑能不能也稍微克制一下,别在欢愉过后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怎么了呢……”
“对不起,我一想到你这么好,待在我身边,却要面对这么多破事,我就愧疚,我就自责,我就想哭……”
宋声声捂住了他的嘴,她稍稍克制住了笑意,坐起身来,看着他:“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江以谕眨了眨眼睛,眼泪又滑了出来,宋声声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卫生间:“你要是哭的差不多了,就抱我过去,洗个澡,一会儿出去逛逛。”
江以谕点了下头,宋声声又最后和他确认了一遍:“我放开你,你不准哭,也不准唠叨了,听见没?”
江以谕又乖巧了点了点头,宋声声放开了捂着他的嘴的手,等他坐起来,向他张开了胳膊,江以谕抱起她,走向了卫生间。
……
两人泡在浴缸里,宋声声靠着他,抓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指节:“你说你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指甲都是粉的?”
“要这些有什么用?我一个大男人,还是糙点儿好。”
“你猜你不长这样,我还会不会喜欢你。”
江以谕沉默了。
宋声声打了个哈欠,把他手指蜷在了一起,又一根一根慢慢掰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要存在就都是有意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也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那是不是如果再有一个比我更合你眼缘的人出现,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当然不是,我要怎么和你解释呢?”
宋声声想了想,握住了他的手:“这么和你解释吧,因为你的长相是我喜欢的样子,你又恰好是你,所以我才喜欢你,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说到底,你还是就喜欢我的脸。”
“对啊,我是颜控这件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好看闪亮的东西,人也是,我不喜欢向下兼容,我只会伸手去努力够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如果我是个徒有其表的穷光蛋,但是爱你,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宋声声果断摇了摇头:“我过惯了买东西不看价格,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生活,我不可能跟着你吃苦的。而且这个世界上长得帅气的人很多,皮囊从不是被爱的唯一标准。
所以江以谕,你对我而言是恰到好处的合适,我既相信一见钟情,又忠于日久生情,所以你是第一眼惊艳了我,又陪了我十二年,满足了我对爱情信任的向往。
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你自己又上进有能力,所以和你在一起不会降低我的生活标准,反而你还会竭尽所能给我更好的生活。
我个性强势,有时候不是特别好说话,但你又总能包容我,陪我玩闹,听我胡说八道,我喜欢讲大道理,你就听我讲大道理。
你温柔善良,不会和我红脸,只要不涉及到你内心藏着的痛处和底线,你的情绪就很稳定,包容我,纵容我,让我很有安全感,又能让我释放我想给予你的安全感,所以我特别喜欢你,只要你能保持一辈子,我就能和你过一辈子。”
“所有的爱,都是有理由的……”
“你爱我没有理由吗?”
江以谕不得不点了下头:“有。”
“那不就行了,我们爱彼此的理由,正好都是对方的优点,所以我们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爱人眼里是这样。
因为接受,所以爱,因为爱,所以包容,接受,共同面对,你不需要对我感到太多的愧疚,因为你是我选择的,选择了你,我就已经料想到了要面对的一切,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嗯。”江以谕低头亲吻了她的肩膀:“谢谢你乖乖,我有被安慰到。”
“不是安慰,是实话,所以别再自责了,你可以哭,但别哭得太久,因为我会心疼。”
……
年初四,宋声声和江以谕一起回了黎家。
一进门,他们就成为了焦点,黎家宾客多,宋声声和江以谕坐在会客厅的红木太师椅上,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一边听着琴师抚着古琴,琴声悠扬,但却并不静心,因为琴音里夹杂着的都是些阿谀奉承的话。
宋声声不知道这一年,江以谕到底都具体做过些什么,但她只见端坐在主位的黎云,在看向他们时,也是笑得慈蔼,那表情,那语气,就好像他和江以谕之间从来没有生过嫌隙似的。
黎家的规矩多,待着也累,吃饭,喝茶,听曲,包括到后院赏梅,宋声声全程保持着微笑,精神紧绷,累的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但看江以谕,也不知他是不是演的,反正脸上是一点倦态都没有,他适应的非常好,就像是这些年,一直生活在这种氛围中一样。
不过宋声声转念一想,也是,他妈妈在他十六岁那年才离开,他十六岁之前的生活,接受的教育和礼仪,原该就是这样,或许这样的江以谕才是真正的他。
她不敢想,如果黎初还在,江原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江以谕的二十八年一直受着这样的礼仪教育,那他现在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有一点她可以明确,不苟言笑,刻板无趣的江以谕不会是她喜欢的类型,她还是比较喜欢痞里痞气,爱笑的他。
这样想着,她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正在和众人一起看梅花的江以谕,转头看向了她,他微微俯身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宋声声却在环顾了周围一圈后,迅速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江以谕愣住了,只一瞬,他那张保持了一天礼貌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从黎家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司机在前排开车,宋声声拉着江以谕的手坐在后排,她把头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你说的没错,黎家真的不能多来,太累了。”
江以谕笑道:“某个人最开始不是还说,让我来找黎云联手,多往黎家靠靠,总没坏处吗?”
“那不是最开始的想法嘛!再说我也不知道黎家是这种氛围,太闷,太无趣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讲这么多的规矩,这也就是你和你舅舅面和心不和,他又拿你没办法,否则,你这个人啊,就冲你这个家庭氛围,也是真不能嫁,你家规矩太多了,累都能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