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江以谕都表现的很自然。
他平静的戴着耳机,平静的一次次点开那条被疯转的控诉视频,然后面无表情的浏览着视频评论区里,为了带节奏,故意发出来的对他的谩骂。
平静的接受自己打拼了八年的事业,会因为今天这件事,丢掉很多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然后忍受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再一次被人挖出来,提起,掀开疤痕,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他心上的痛楚,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八卦,就连通报江原所做错事的新闻,都要提及他江以谕的大名。
他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也习以为常,麻木看淡,可又觉得自己或许该难过一下。
宋声声拿了两罐冰啤酒走进了卧室,她关上房门,道:“江以诚那小子,今天特听话,让他做卷子就做卷子,就连没收他手机,他都没多话。”
江以谕抬头看向她,懒洋洋的笑着,伸出了手:“他也该懂事了,没人有闲工夫,天天哄他玩。”
宋声声握住他的手,在他身旁坐下,递了罐啤酒给他:“爸妈那边我也打电话说了,今天有事,不回去了。”
“这事儿爸妈知道了?”
“闹这么大,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是,真会找时间。”
江以谕把啤酒放在了床头柜上,随即躺倒在了床上,他望着天花板,半晌,叹了口气:“我刚看见文静他们发出去的声明了,我又成了一个大瓜,这次估计连你也藏不住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咱们是张网,都是串联在一起的,谁都逃不掉。”
宋声声笑笑,抠开了啤酒罐的拉环,喝了一口:“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年后你可以继续留在家里陪我了?”
她转头看向江以谕,江以谕笑着伸手拽了拽她的衣摆:“不嫌我不上进了?”
“嫌也没用。”
“说的这么勉强。”
他顿了顿道:“一切还是未知数,看这次事件过后的公众反应吧,毕竟我没做错什么,可再加上一个江原,就说不好了。这事儿还挺复杂的,有的是人想借着我发一波财,很难讲。
但我也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了,我进这个圈子,除了因为你,还是因为当时的我确实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不被人轻视。现在一切都得偿所愿了,退居幕后,离开荧幕也算功成身退,了无遗憾。”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还能怎么想?现在也轮不到我想别的了。前几年,二十出头,二十五六的时候,我总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我想,我能做到很多事。
可这几年,知名度长了,自由也更加受限了,接触到了更高的圈层,发现有的时候,想要的越多,付出的就越多。
有些事情也不再是只要我想做就一定可以去做的,去做了就一定能做到的,我需要顾及很多人,很多事,要考虑的更全面,而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往前冲了。”
“总结一下,是年纪大了。”
江以谕笑着嗯了一声:“毕竟现在也是有老婆的人了,拖家带口,还是稳重为上啊!”
……
吃晚饭时,江以诚一直在偷瞄江以谕,江以谕咳嗽一声,他都要吓得打个哆嗦,宋声声瞧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江以诚埋头扒着碗里的米饭:“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小屁孩儿,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不正常啊?”
江以谕闻言也看向了江以诚:“你又做坏事了?”
江以诚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你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只是觉得哥……你有点儿吓人。”
江以谕挑了下眉,和宋声声对视了一眼,笑了:“我吓人?我哪吓人了?”他饶有兴致的看向江以诚。
江以诚道:“今天网上都闹成那样了,你居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要换成是我,我肯定早就……早就崩溃了。”
“怎么崩溃?闹着转学?”
江以诚撇了下嘴:“我想转学是有我的原因的,没什么好笑的。”
“我不崩溃也是有我的原因的,我十六岁那年,因为你和你妈,离开了江家,但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原因,只以为是我顽劣,被江原赶出来的,所以我走到哪儿都背着坏孩子的标签,也没少被指指点点。
在学校也是,出点儿什么坏事都先被人想到是不是我干的。后来进了娱乐圈,做了个小演员,到处跑龙套,一封又一封的简历发出去,石沉大海,虽然形象oK,但因为没有名气,失去了很多机会。
后来稍微出名了一点儿,又因为咖位不够,没少被欺负,但除了忍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撞见了好机会,抓住了,火了,走到哪儿都能被认出来了,也就开始有人看你不顺眼,他们喜欢断章取义,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反正总都是错的,这种时候,你除了继续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事情都经历过了,也就懒得再去在乎太多别人的看法了。这也是我一直不想让你重复走我走过的路的原因,没有十足十的天赋和运气,你靠谁都走不长,观众缘是一门玄学。”
“那我能做什么?我好像看不见自己的以后。”
“想这么多干嘛?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选择不出道路,索性就被路推着走好了,反正这个世界上,从来也不止是你在迷茫。”
江以谕笑笑,他放下筷子,喝了口水,还没等放下杯子,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手机,给宋声声指了指阳台方向,示意自己要去接电话。
宋声声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了餐桌。
江以诚问道:“我哥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什么样的人?”
“有点儿忧郁,总感觉他不开心。”
“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宋声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江以诚摸了摸头,继续扒碗里的米饭。
……
第二天早上,宋声声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点开了热搜,虽然江以谕的大名还挂在上面,但还好已经不算是高位了,她松了口气。
江以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伸手将她重新捞回怀里,脸埋在她肩上,拱了拱:“乖乖,再睡会儿。”
“以谕哥。”
“嗯?”
“赵蓉的妈妈和……”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以谕捂住了嘴:“大早上,别提晦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