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诚没守住自己的红包,本来就生气,在一大家人一起看春晚时,他偏偏又接到了外婆和舅舅打来问他要钱的电话。
除夕夜,他站在客厅廊下吹着冷风,听着外婆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说舅舅欠了高利贷,如果一周内还不上钱,人家就要剁掉他一只手,外婆求他拿钱救救他亲舅舅。
江以诚面无表情的听着,半晌,冷声道:“那就去报警。”
“这警怎么报啊?人家根本就不会管的。以诚啊,这可是你亲舅舅,你不能见死不救呐!你妈肯定给你留了钱对不对?你拿出来先帮帮你舅舅,就要二十万,只要二十万!二十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的,你可是姓江啊!江以诚!”
江以诚回头透过玻璃望了眼屋里的热闹,他又往廊下走了几步,坐在了台阶上,呼出去的热气变成了白雾,朦胧了他的眼睛,眼眶也泛起了酸。
他努力克制着哽咽,压低声音道:“我姓什么,我也拿不出钱来,外婆,你是不是忘了,我爸死了,我妈残了这辈子都下不了床,我也在寄人篱下,我到哪儿去给你弄二十万,去问我哥借吗?你和舅舅受别人利用,把他害得那么惨,你凭什么指望他能给你们借钱?”
“以诚,你去求求他,去跪下求求他,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舅舅没了一只手啊!”
“那是他活该!”
“你妈妈在江家待了这么多年,操持家业,还生下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老江家就不能这么对我们!”
“这些话,你对我说有用,对江以谕没用,是我妈破坏了他的家庭,气死了他妈,而且从我和我妈进江家的大门的那天起,他就离开江家了,我们和他扯不上人情。反正我是真没钱,也不可能为了你们去求人,钱是舅舅欠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人家是要剁他一只手,还是两只手,我都无能为力,也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江以诚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可过了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如此五六次后,他有些烦躁的再次接通了。
电话里的外婆已经一改方才哭诉的恳求语气,变得刻薄起来,她冷笑了一声问道:“没钱?没钱能让你妈住得起那么贵的疗养院?江以诚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江以诚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舅舅是你儿子,我妈就不是你女儿了?外婆你的脑子是被裹脚布缠住了吧?
重男轻女重到现在,你还没看清楚,到底是儿子有用,还是女儿有用?你住的房子,穿的衣服,花的钱,这么多年哪一样不是我妈给的?
你儿子就是个垃圾废物,他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儿,脑子都没发育全就从娘胎里钻出来了,他就是个人渣!
除了你,没人把他当个宝,老的是累赘,小的也是累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地球还真是够包容的,物种多样性都能发展到你们这种垃圾的程度了,我也真是无话可说。
反正你今天就算是把电话打爆了,我也还是那句话,没钱!我妈就在疗养院里躺着呢,她是你女儿,你不想让她接受治疗,想让她死,那你就去接她,拔她氧气管,想怎么逼着她拿钱都随你,反正你们这些年类似的事也做得不少了。
我是无所谓,你拿她威胁不了我,因为她说过她不要我了,你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她和我断绝了母子关系,所以你们和我不讲血缘,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这半身血缘,你们要想要,找个时间我放半身血还给你们,我不是我妈,不受这些约束,你从我这儿拿不到一分钱,是死是活,我都自身难保,哪有时间管你们,还有,我确实就是个白眼狼,随你们怎么说,早点睡,新年快乐,我亲爱的外婆。”
……
江以谕和宋声声靠着客厅的门,听他含笑说着这些话,两人对视了一眼,正巧江以诚也整理好了心情,脸上挂着笑,转身准备进屋,数目相对,他有些尴尬的压平了嘴角,低下了头:“你们……都……听见了?”
宋声声嗯了一声:“小屁孩儿,嘴皮子挺溜啊!”
江以诚叹了口气,走到了他们面前,又被宋声声扯着衣袖,往廊道了另一边走了一段。
江以谕问他:“你外婆问你要钱?”
江以诚点了下头:“他们就很可笑,以为我是印钞票的,张嘴就要二十万,根本不考虑我到哪儿能给他们弄来二十万,我就是个学生,我能有这么多钱?况且,我就算有,我也不给他们。”
江以谕歪了下头,他抱着胳膊靠着廊柱:“你没有二十万?”
江以诚抬头看他:“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不可能给他们钱,他们就像一个无底洞,十几年了,我妈都填不满,我能填满吗?而且外婆以前还说过很难听的话,她说我妈生了颗金蛋,就是我,我是什么?我是金蛋里蹦出来的能保他们荣华富贵的外家狗,我可都记着呢。”
江以谕和宋声声一起沉默了。
江以诚攥着袖角,叹了口气:“反正这件事就这样吧,我连我自己都管不了,更不可能管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随便。”
“那他们要是真对你妈做点儿什么怎么办?”
“随便吧,我妈正好缺个发疯对象,就让他们去吵吧,吵到最后,我妈也拿不出钱来,能让她看清楚她养的这些蚂蟥也不是坏事。”
……
临睡前,宋声声还一直在想江以诚那种隐忍克制又莫名有些兴奋的表情和腔调,江以谕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两人一起靠着床头,发着呆。
沉默了一会儿,宋声声问江以谕:“你说,咱们需不需要带江以诚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感觉他有点儿不对劲。”
江以谕轻叹了一声:“年后吧,送他去看看,疏导一下也是好的。”
大年初一一大早,江以诚就出发去了赵蓉所在的疗养院,到了晚上也没回来,但据江以谕留在医院的保镖说,除了赵蓉发疯似的大骂了江以诚一顿外,倒也没有多余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