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江以谕所在的剧组放了两天假,他瞒着宋声声偷偷回了京城。
宋声声还是在微博上看到了他坐着轮椅被小陈推出机场的照片,才知道他回来了。
临近傍晚,她赶回家,一推开门就见江以谕正窝在沙发上,裹着她的粉色珊瑚绒小毯子看电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农业节目的主持人正在热情地采访着搞鱼虾养殖的专业户,让他们分享养殖经验。
江以谕看得津津有味,连宋声声什么时候进门的都不知道。
宋声声换了鞋,她把书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然后压低脚步朝他走了过去,直到她在沙发后面站定,江以谕才发现了她:“乖乖,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他拍了拍胸口,缓了缓,笑着问道:“看见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宋声声绕过沙发,在他斜对面坐下:“你怎么回来了?”
“放两天假,我想你了,就回来了。”江以谕朝她挪了挪:“但怎么瞧着,你好像不开心啊?”
宋声声皱着眉头看向了他还裹着石膏,架在沙发前的矮凳上的腿:“我上次走的时候就嘱咐你好好养伤,你看看你这腿,江以谕你以后是不是打算就一直瘸着走路了?”
“我都快好了,真的。”江以谕又裹紧了些身上盖着的小毯子:“等过两天回去,说不定就能拆石膏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见过谁家骨折,第二天就下地拄着拐杖到处跑,不顾医嘱,一天没休息不说,现在还身残志坚的满天飞,江以谕你是真不听话啊!”
“乖乖,别骂了,说不定还真有比我厉害的人呢!”江以谕看着她讨好的笑了笑。
宋声声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亏得小陈他们能同意你这样瞎折腾。”
江以谕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
宋声声看着他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归气,但还是关心的问道:“你吃饭了没?”
问完,她才想起来,这人晚上一般不吃饭:“算了,问了也白问。你说说,你这样,腿上的伤怎么好?”
江以谕把脸埋进毯子里,委屈的小声道:“快一个月没见了,好不容易见到面了,我还以为你会抱抱我,亲亲我,结果一回来,就先骂我。”
宋声声抿唇,看着他,酝酿了半天,本来是想再多说几句让他好好养伤,注意健康的话,可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我后天晚上走,明天是放假第一天。”
宋声声叹了口气,她转头看了眼电视里的鱼虾养殖池塘,又转头看了眼可怜巴巴瞅着她的江以谕:“以谕哥,你真的很不听话!”
她起身坐到了他身旁,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算了,回来就回来了吧,但以后要千万多爱惜自己,听见了吗?”
江以谕点了点头,侧身抱住了她,他把脸埋在宋声声肩膀上,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手臂慢慢缩紧,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宋声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要喘不上气了。”
“乖乖,我好想你啊。”
“这话你每天要和我说好几遍,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但我觉得说的还不够多,不然你为什么不抱我。”江以谕侧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脖颈:“如果你真的记住了,刚才就应该第一时间抱我,乖乖,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宋声声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可根本推不开。
她又挣扎了几下,见江以谕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索性便就由他去吧,她听江以谕小声喃喃道:“乖乖,我每天晚上都想梦见你,可你不在,我根本就睡不着,乖乖,小声声,你再多爱我一点吧,可怜我,就可怜到底,求你了。”
“你不是留了一件我的睡衣吗?怎么还睡不好?”
“睡衣又不是人,我想抱着你。乖乖,你能不能下次一见到我就抱着我,然后亲亲我,只要你肯抱着我,我随便你骂,好不好?”江以谕轻轻放开她,他握着她的肩膀,抬头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亲我一下。”
宋声声皱着眉头,没忍住笑了,她把头向后仰,捧住了他凑过来的脸:“江以谕,你是不是觉得装可怜这招对我特别管用?”
“乖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别以为你和我演一出扮可怜的讨好戏码,我就能不说你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江以谕,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是折腾坏了,腿断了,瘸了都是不可逆的!我这人没太多爱心,不喜欢做慈善,更没有照顾残障人士的爱好。”
“那我要是真瘸了,你就不要我了?”
“昂,你都瘸了,我还要你?那我可真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上赶着去伺候人。”
江以谕彻底愣住了,他试图从宋声声的表情里找到些她在胡说八道的证据,可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像在胡说,突然他的一腔热情就被浇灭了一半。
他垂下了握着宋声声肩膀的手,重新靠回原位,又拽拽身上的小毯子,把自己裹住,赌气道:“我不会瘸的。”
宋声声推了推他的肩膀:“这就生气了?”
江以谕没说话。
宋声声又推了推他。
他从身旁的靠枕下面拿起遥控器,换到了新闻频道,他看着主持人得体微笑着播报新闻,越看心里越难过,渐渐红了眼眶。
“喂,以谕哥,你不至于吧,开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宋声声你好像根本就不爱我,我对你而言也不过就是一只你一直想要又一直没得到的洋娃娃,现在得到了,新鲜了几天,玩够了,也就够了。只有我还傻乎乎的以为你爱我到非我不可……”
“我没有……我是担心你,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和我说那么伤人的话?我瘸了,你就不要我了,那跟洋娃娃断了腿,扔了买新的有什么区别?就算是玩笑话,你也不能这么和我开,我大老远回来,就是因为想你才回来的,一腔热情,全被你浇灭了,还突然意识到你可能没那么喜欢我,宋声声,你明不明白这种感觉?”
“我明白。”宋声声试着搂住他的胳膊,却被他躲开了,江以谕有些哽咽的继续道:“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从来不缺爱,也从不会被人选择,抛弃背叛。所有人,包括我都一直是捧着你的,你站在云端,怎么可能明白仰望云朵的人的感受?”
“……”
“宋声声,做不到永远陪伴,永远忠诚,就不要轻易许诺,我不是能被你随便遗弃的洋娃娃。”
宋声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和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江以谕倔强的别过头去不看她,但在宋声声道歉的那一刻,他还是没忍住缓缓勾起了唇角,只一瞬又恢复了委屈神色:“我现在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别管我了,我一会儿就好。”
“以谕哥……”宋声声捏了捏他的胳膊:“你别哭啊!你怎么这么爱哭啊……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
江以谕见目的达到,他转过头来,一滴眼泪十分听话的夺眶而出,无声无息的从脸颊上滑落,委屈,可怜,隐忍,还有一种好看的破碎感,这种哭戏的表演技巧,他曾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哄我。”
果然,宋声声也很吃这套,她伸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你说,想让我怎么哄你?”
江以谕垂眸:“你说呢?”
宋声声了然,她探身上前,亲吻了他的唇瓣:“亲亲你,然后呢?”
“不够。”
宋声声又亲了他一下,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鼻尖:“这样算是目的达到了吗?”
“不算。”
“两滴眼泪换两个吻,江以谕,你不亏了,毕竟我以前从没亲过洋娃娃。”
江以谕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不是洋娃娃!”
“我也没说你是。”
“宋声声你怎么这么气人啊!”
“我也不是第一天气人了,以谕哥,你怎么就只记得我的乖巧了?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记好的啊?”宋声声笑着又吻上了他的唇瓣,她起身,跨坐在他腿上,搂住了他的脖子:“江以谕,还有一点我要纠正你,我从来不玩洋娃娃。”
“那你给我买小熊?”
宋声声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含笑和他对视着:“因为你是爱哭鬼,我得哄你。”
“我不是。”
“哦,那就不是吧。我就问你一句话,还闹不闹别扭,亲不亲了?”
“一码归一码,我要真瘸了,你就真不要我了?”
宋声声和他撞了撞额头:“我怎么舍得?”
江以谕扬起了唇角:“宋声声,幸亏你是个女孩,你要是个男的,只怕比宋明还渣。”
“这我可不敢当,毕竟从头到尾,我都只图谋你一个人。”
“巧了,我也是。”江以谕见好就收,他搂着她的腰,吻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微凉的指尖,探进了宋声声的衣摆,指腹按在了她左边的肩胛处,他记得宋声声那里有一颗小痣,他想吻很久了……
半晌,他将吻落在了她的下巴上……
宋声声仰头,垂眸看着他的发顶,笑了笑:“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一会儿折磨得不还是自己?”
江以谕把她的短袖体恤随手扔在了一边,他将额头抵在她锁骨上,闷声道:“那你也别想好过。”
“我高低也得比你好过些。”
“乖乖,这种时候,你也要和我分个输赢高低吗?”
“很明显,现在我高你低。”
宋声声用力推开他,捧住了他的脸:“江以谕,胆子小,没做好准备,就别折磨自己了。”
“谁说我没准备好?”
宋声声轻挑了一下眉梢:“你敢吗?”
“敢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江以谕沉默着,移开了和她对视的目光,脸也越来越红。
宋声声笑着重新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下巴垫在了他肩膀上:“别说大话,输给我,不丢脸,毕竟十二年,你一直都在让着我。”
江以谕轻咬了一口她的肩膀,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这次算我赢你。”
“好。”
宋声声起身坐回了原位,江以谕把毯子分给她了一半:“你饿不饿?”
“饿啊!我晚上还吃饭呢。”
“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宋声声侧头垂眸看了他一眼,戏谑道:“你现在应该有更急的事儿吧?”
江以谕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急的了,你要是对我心存怜悯,就麻烦乐善好施,帮帮忙。”
“这次倒不扭捏了。”
“反正都这样了,随便吧。”江以谕红着脸,坦然的笑了笑,他拿起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宋声声抱着胳膊,靠着他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良久,江以谕赶在支付时间倒计时的最后一秒,艰难的付了款,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看着宋声声,哑声道:“乖乖,差不多就行了。”
宋声声看着他笑道:“你确定?”
很明显,江以谕并不确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仰头靠着沙发靠背,瑟.缩着,长舒了一口气,红着眼看向宋声声:“乖乖,对不起。”
宋声声笑笑,攥了攥手里的纸:“洋娃娃不会说对不起。”
江以谕把脸埋进掌心里,尴尬的笑道:“我突然很想变成洋娃娃。”
“可惜啊,你变不了,现在算是哄好了吧?还气不气,演不演了?”
江以谕摇了摇头,他透过指缝看着宋声声:“你去哪儿?”
“洗手准备吃饭,外卖应该快送到了吧?”
“我看一眼。”江以谕重新裹好小毯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有十分钟。”
宋声声推门走进卫生间,一边洗手一边问道:“你一会儿要不要洗个澡?”
“好。”
宋声声洗完手,换好衣服,正好外卖也送到了,她从门口把外卖拎进客厅,放在茶几上,然后盘腿坐在地毯上,打开了外卖的包装袋,取出了四五个白色的塑料饭盒:“你点这么多菜,你不吃,我又吃不完,多浪费啊?”
江以谕轻咳了两声,拽了拽小毯子:“我刚才不是忙着呢嘛,哪有时间想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