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茶博士端上来一盘桂花糕,一盘燕饼,还有一壶鹤州碣滩茶。
李羽坤倒了一杯,凑近一嗅,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喝了一口,香气浓郁、甘醇爽口,连声称赞。他又吃了两块糕饼,只觉甜而不腻,甚是美味。
同桌两位一位是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一身破旧灰白布衫,手摇一把破折扇,摇头晃脑,嘴里喃喃自语,似在哼着什么调调,那模样倒似个落第秀才。
另一位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把山羊胡子打理得甚为整齐,面色红润,颇有精神。
那书生瞧了几眼李羽坤,问道:“兄台似乎并非本地人?”未等李羽坤回答,接道:“这糕饼味道不错,可惜我吃得快,兄台可否赏我两块?”
李羽坤笑道:“兄台自便。小弟乃洪州豫章郡人氏,来鹤州是探亲访友。”
书生哦了一声,老实不客气地抓了两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又端起碣滩茶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喝完不住啧啧称赞。
书生抹了抹嘴,道:“兄台可是头一回来此地喝茶?”
李羽坤点了点头。
书生续道:“兄台运气不错,正好赶上妙嘴先生说书的日子。想必你也不认识妙嘴先生,他在江湖上那是大大有名,最近恰好就在鹤州。你看今日这么多客人,可都是冲着他来得,老林你说是不是?你的糕点茶水固然美味,妙嘴先生的一张妙嘴,更是强出不少。这妙嘴先生不仅能说会道,还对当今江湖之事、名家高手了如指掌,每每点评,恰当好处。”
老林便是那茶馆老板。只见他乐呵呵道:“那是那是!自从小人攀上了妙嘴先生这颗福星呐,真是呵呵哈哈!”
李羽坤问道:“妙嘴先生说得是什么书?”
还没等书生答话,那山羊胡子老者抢道:“说得是三国刘备曹操孙权的故事,上次我记得是说到那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闯曹营,夺宝剑,救阿斗。你说那青釭剑果真是神兵吗?”
书生忙道:“就算是神兵,若是落在您老手里,还不是如同废柴,您那几手三脚猫的剑法,哈哈。”
那老者并不生气,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倘若落在你手里,那可就有了杀鸡之器啦!”
旁边桌上一黑脸汉子插嘴道:“丁老头、孙秀才,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我说啊,若是李庄主使这青釭剑,必定天下无敌啊!”
孙秀才道:“马三哥此言差矣!李庄主这等一流高手,哪怕手持枯枝稻草,一样能使出天下无双的绝世剑法,何须神兵助力!”
李羽坤忙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孙秀才赶忙投来赞许之色。
那马三哥道:“瞧你口气,似乎见识过他老人家的剑法。”
孙秀才喝了口茶,摇头晃脑,洋洋得意道:“马三哥所言非虚,区区在下不但见识过李庄主的剑法,还知道他老人家有一把宝剑,绝不亚于赵子龙的青釭剑。”
众人纷纷发问:“什么剑?”孙秀才道:“你们可听过干将莫邪?”
忽有一人高声道:“妙嘴先生来啦!”众人轰然叫好,倒是把孙秀才晾在一边,更不去关心那什么干将莫邪了。
孙秀才也不生气,冲着李羽坤笑了笑,转过身子张望。
只见一青衣白胡子老人缓步而入,在那张空桌旁的椅子中坐下,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犹如仙人一般。
老林乐呵呵的端上来糕点茶水。
李羽坤心道:“这老人想必便是妙嘴先生了,原来那空位是为他留的。”
那白胡子老人端坐良久,一言不发。众人竟鸦雀无声,连那书生也静静地坐着。
李羽坤心道:“这妙嘴先生架子不小,不知书说得是否当真那么精彩。”良久,白胡子老人仍是一言不发。
忽听得脚步声响,一白衣少年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在白胡子老人身旁坐下。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甚是英俊,面貌跟那白胡子老人似有三分相似。
李羽坤心道:“是了,这少年多半是妙嘴先生的孙辈。”
那少年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让诸位久等了。”
一长脸汉子忙道:“只要能听着妙嘴先生的故事,哪怕让大伙儿等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众人连声附和。
那少年满面笑容,自怀中取出一把小玉扇,轻挥了几下,道:“上回说到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
李羽坤大吃一惊:“难道这少年才是妙嘴先生?”
那少年从刘备携百姓走江夏会师刘琦,孙刘联军共抗曹军,一直讲到周郎赤壁大败曹孟德。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讲到精彩处,众人齐声喝彩。讲到曹操逃回北方,又不免唉声叹气,齐呼可惜。
忽听一人拍桌而起,大声道:“逃得好,该当如此,命不该绝!曹孟德乃真英雄也。”
众人心道:“曹操明明是汉贼,怎么能说是真英雄?”那人又道:“曹孟德起兵于天下大乱之际,除吕布、灭袁术、败袁绍,官渡之战,那是何等威风!大兵南下,荆州刘氏不战而降!如此英雄岂非汝等能明白?妙嘴先生,哈哈哈哈,只不过是一黄口小儿而已!喂,小孩子,听闻你品评江湖,自有一番妙论,那我来问你,在你看来,你自己是怎样的人?李问剑又是怎样的人?”
那少年淡淡道:“今日只论史不论今,只评书不评人。再者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而已,何足道哉?李问剑李庄主一柄长剑,天下无双,天下人心知肚明,又何须我多嘴。阁下熟知历史典故,想必对当今之世也有一番见解,又何必问我?”
那人被他说得张口结舌,怔怔地站在那里。
孙秀才叹道:“一个人往往开始时盛气凌人逞口舌之快,接着目瞪口呆无话可说,继而恼羞成怒说不得就要动手了。”
李羽坤心道:“这孙秀才说话倒也有趣,只不过蓝林甫可不是好惹的,不知他为何也到了这里?我却未曾发觉。是了,想必玄天门要对问剑山庄不利,他定是先行打探消息的。”那人正是玄天门下电使蓝林甫。
蓝林甫被那少年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但也不愿跟一个少年人一般见识,一口气无处发泄,见那孙秀才多嘴,身子一飘,已站在孙秀才身边,侧头盯着孙秀才道:“传闻问剑山庄下孩童都会剑法,你这穷酸知晓干将莫邪,想必剑法定是十分高明,正好领教。”
孙秀才惊道:“你方才明明还在那边,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我身边,难不成是被风吹过来得?”
蓝林甫笑道:“风怎会有电那般快!”
孙秀才道:“风啊电啊,是不是老天要下雨啦!老林赶紧把你那些还没晾干的茶叶收进来啦!”
李羽坤寻思:“这秀才莫不是身怀绝技?否则怎会如此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