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云萝公主眼眸之中满是仇恨。
南明太子?赵瑾熙怔了怔,他不是代表战败的曼陀国来向大华议和,结果和谈失败,被关押在大牢中而死吗?这跟萧夜华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南明太子议和时的种种手段,还是他在幕后推波助澜,诱导来议和的南明太子“想”出了一个妙计:以和亲的云萝公主为诱饵,栽赃忠勤侯府。南明太子是想以忠勤侯府为筹码,要挟德明帝在和谈条件上让步,但他却深知,以德明帝的为人,只会牺牲忠勤侯府,而他麾下的镇国侯则可趁机夺取兵权。
这原本是个极为巧妙缜密的布局,只可惜,南明太子舍不得亲妹妹,李代桃僵,结果却被找出了真正的云萝公主,进而拆穿了他的阴谋。
说到这里,赵瑾熙也想了起来,当初,揭发真相,找到真正的云萝公主的人,就是萧夜华!
但就因为这个就认为是萧夜华害死了南明太子?这也太荒谬了!说到底,不过是南明太子技不如人!
作为旁观者,赵瑾熙自然可以清楚判断,但云萝公主不同,她和南明太子相依为命,兄妹感情深厚,她怎么可能承认南明太子的死是咎由自取?既然不是南明太子的错,那就是别人的错,于是,她就这么迁怒到了萧夜华的身上。
“若非萧夜华,我哥哥定然能够完成和谈任务,回国后也能够进一步稳固太子之位,将来成为曼陀国国王,我也将是曼陀国最尊贵的公主,又怎么会如眼下这般狼狈?”云萝公主恨恨地道。
以前有南明太子在,她地位尊贵,处处受人尊崇;南明太子一死,她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成为筹码来大华和亲,这怎能不令她恨之入骨?
这显然就是迁怒,但赵瑾熙自然不会为萧夜华辩解,甚至,他还不动声色地火上浇油。
“公主与南明太子感情深厚,真是令人羡慕,只可惜太子惨死……。”赵瑾熙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过,公主应该知道,萧夜华是大华唯一的异姓王世子,身份尊贵,又深得父皇宠爱,权势滔天,本人又十分精明狡诈,想要杀他,可不容易。”
云萝公主眸凝寒冰:“如果容易的话,我又何必来找你们帮忙?”
“若我没有猜错,公主一定已经进行过刺杀南陵王世子的行动,并且失败了,没错吧?”林咏泉悠悠笑着,宛若没有听到她先前许下的六座城池,神色越发从容。
云萝公主心中已经:“你怎么知道?你们在我身边按了眼线?”
“何须眼线?南明太子既死,公主想必接手了他不少势力,手中的筹码必定不少。既然你对南陵王世子如此恨之入骨,又怎么会错过受人仇人的机会?要借助我们之力,且许下重利,自然是公主察觉到了其中的不易。”林咏泉微笑着道,神情悠淡,却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云萝公主定定地看着林咏泉,神情震惊,显然被他猜了个全中:“你——”
“公主或许不知,这位是我们大华的左相林咏泉,也是我最得力的心腹。林相心思机敏,智谋超绝,若天下还有人能够对付萧夜华,非林相莫属!”赵瑾熙适时插话道。
之前云萝公主也听过林咏泉的名声,却以为是言过其实,知道刚才那番猜测,才令她另眼相看。
“那么就请林相相助,事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您!”云萝公主双眸灼灼,急切地道,“不管您提出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满足!”
蠢货!赵瑾熙和林咏泉心中同时道。
所谓谈判,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彼此试探几回,摸到对方的底线,提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条件,这才是谈判的目的。如云萝公主这般,上来就甩出六座城池的惊天财富,如今又一句“不惜一切代价”,摆明了是让对方狮子大开口。
她既然这么大方,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
林咏泉点点头,微笑道:“听说南疆蛊术神秘莫测,身为曼陀国公主,公主手中应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王牌,不知道能否见告?”
“这……”云萝公主有些犹豫。
果然是个愚蠢之人,稍加试探,便探出了她的底细。不过这也说明云萝公主蠢归蠢,究竟没有蠢到家,还知道对他们瞒起一些底牌,以作不时之需。
林咏泉给赵瑾熙递了个眼色。
赵瑾熙会意,神色遗憾:“萧夜华是大华唯一的异姓王世子,在朝野之中更是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声誉,若是我杀了他的消息有丝毫泄露,不但会招致他的势力疯狂反扑,更会令我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我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与公主合作,公主却仍有隐瞒,看来并无合作的诚意,那我们也不必谈了。”
说着,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林咏泉紧随其后。
“等等!”云萝公主顿时急了,她当然知道要杀萧夜华不容易,否则她不会折戟那么多次,却连萧夜华的衣角都没占到,就连南明太子手下最强大的死士,自爆蛊这样的手段,都没能伤到他……。而且,赵瑾熙手下有林咏泉,以他的智谋,或许真的有可能做到这件事!
想到这里,云萝公主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华太子,林相,稍安勿躁!”
说着,转身对身边的护卫道:“去请孟姥姥出来!”
护卫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违抗她的命令。
不多一会儿,两名身着南疆服饰的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领头的女子身着黑色镶紫边的南疆服饰,腰坠一根百玉笛,唯有吹口处一抹血红,鲜艳夺目。她手持一根深灰色的权杖,上面镶着一颗硕大的银色宝石。雪白如玉的手腕上串着*个银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那声音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令人心神不自觉地为之震慑。
她一进屋,屋内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变化。
哪怕以林咏泉的定力,都不由得恍惚了片刻,但他很快凝神,眼眸中掠过了一抹警惕戒备之色。
在她跟着一名年轻少女,似乎微微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并未梳理,就那么散落下来,发尾微微发白,宛若冰雪。银灰色的衣裙如行云流水般垂坠而下,不知用什么材料织就,泛着奇异的光泽,乍一看温暖悦目,再细看,仿佛凝着一层寒霜,令人心生凉意。
少女的步伐十分诡异,每一步跨出的距离都相同,而且除了腿,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就连飘散的头发也都一动不动,仿佛并非活人,而只是一架静谧无比的木偶。
她每靠近一步,周遭的南疆护卫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仿佛对她极为忌惮。
但少女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跟在权杖女子的身后。
两人都带着黑纱斗笠,看不清楚面容。
进屋后,权杖女子站定,朝着云萝公主躬身行礼:“参见公主!”
看她的手腕,雪白如玉,丰满滑腻,没有丝毫的皱纹,仿佛只有二十来岁,但声音却苍老沙哑,仿佛*十岁的老妪,又似乎曾经伤了嗓子,缓慢,嘶哑,尖锐。
少女在她身后停下,依旧保持着相同的姿态,连向四周张望一眼半眼都没有,宛如化石。
林咏泉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眸中涌起了浓浓的厌恶之色,连带看向云萝公主的目光都变得冰冷起来,一旦高深莫测的笑容里,都多了几分寒意:“没想到云萝公主手下居然还有蛊人,要真如此,那南明太子死在大华实在太冤枉了!”
“蛊人?那是什么?”赵瑾熙疑惑地问道。
林咏泉解释道:“蛊人,就是以人养蛊,然后,再由蛊炼人。用来养蛊的人会死得很惨烈,而被这样的蛊虫炼身的过程也同样痛苦无比。能够侥幸熬下来的蛊人,没有知觉,没有神智,以杀人为本能,只听从施蛊人的命令行事。”
“那蛊人究竟有多强大?”赵瑾熙心中一动,忽然涌出了一个念头,急忙追问道。
云萝公主冷笑道:“大华太子你自己尝试一下不是更清楚吗?”说罢,朝着权杖女子点点头。
权杖女子拿起腰间的玉笛,放在唇边,发出了一个低吟。
原本如化石般僵硬的少女,听到笛音后,猛地一抬头,身影忽然化作一道幻影,下一刻便出现在赵瑾熙的面前,双手成爪,抵住他的喉咙。
赵瑾熙本身也是有武功的,但是,却连这少女的身形都没有看清楚,便已经落入控制。纤细的手指洁白如玉,却也冰冷如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尽管少女的手控制得恰到好处,并没有丝毫收紧,但要害之处被人钳制,赵瑾熙终究心中发寒,却又不敢轻易退却。就算隔着面纱,看不清楚少女的眼神表情,但莫名的,他就是知道,一旦他稍有异动,少女绝对会毫不容情地捏断他的喉咙。
“云萝公主,这个玩笑开大了吧?”赵瑾熙勉强笑道。
云萝公主却感觉终于占了一丝上风,微笑道:“只是为了让大华太子更清楚地了解她的能力!”
说着轻轻一拍手,权杖女子又吹出一个音符,少女倏然闪回原本的地方,依旧是先前那如化石般微微垂首的模样,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身形之诡异,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之前被卡住喉咙的赵瑾熙自然是对少女最忌惮的一个,但同时,却也是最兴奋的一个,因为这个少女,让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一个除掉如今最令他忌惮,最令他痛恨的人的可能。
“云萝公主这张底牌的确厉害!不过南明太子之死,萧夜华不过是一个帮凶,而真正杀害他的,另有其人!”赵瑾熙微笑着,志得意满地道,“当初南明太子虽然议和失败,但我父皇并无杀他之心,只是想要暂时软禁他,等曼陀国的回复。若非有人痛下毒手,南明太子此刻应该还活着,与公主兄妹相亲!”
云萝公主追问道:“有这种事情?那个人是谁?”
“冥域少主,冥焰!”赵瑾熙回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带着黑纱斗笠的权杖女子猛然抬头:“你说,谁?”声音依旧沙哑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