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不是出本人的手,且时间久远,加上这技艺属实是精妙到了匪夷所思,纵使青竹自己也是自叹不如,真到了上手,他心中也是不由叫苦,内里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试探许多次,才能找对一次,导致心神损耗极大,所幸是之前已经恢复不少,不然的话即便是他也很有可能为之元气大伤,这也难怪那些篾匠会为之大耗心神,最后气竭。
正准备调息的青竹,此时听到了范刚的一声惊呼,心头不禁随之一震,刚才想着里面的东西跟自己没关系,也就没往里看,现在范刚的反应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引起一位地位不低的人物如此失态。
范刚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赶忙按住赤竹球上的开口,然后对边上围了上来的几人说道:“来人呐,带赵家这个人去外面待会儿,当然还请先生留下,有事相商。”
范刚的几个手下一听这吩咐,立马就拉着赵天宝出了屋子,临走还特意把门给关上了。
青竹见这阵仗也是强打起精神,“范家主,这是?”
范刚确认周边没别的人之后,捧着那竹球凑到了青竹身边,“先生你看。”说着摊开手掌,只见竹球中间有一个红彤彤的物件儿。
青竹从腰间拔出两根竹钉,像是拿筷子那样拿着,然后把竹球中间的东西给夹了出来,二人这才完全看清楚。
“先生,这东西应该是那个吧?”范刚咽了一口口水。
青竹把东西举高,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才点点头,“确实没错,应该就是一颗马的牙齿,而且这牙齿还是真的。”
“真的?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一个牙齿,这马得有多大呀?”范刚赶忙摇摇头,妈的一个牙怎么可能就会有鸡蛋大小,简直胡扯。
“确实是真的,这还是个后槽牙,你看这几处的磨痕,就是咀嚼草料的时候磨损的,人工雕琢根本不可能会这样自然。”青竹把那个东西递到范刚面前。
范刚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无法相信,“这也太大了吧?而且看着像是红翡呀。”
“不是红翡”,青竹摇摇头,然后掂了掂,“分量也不对,应该是包浆。”
“什么?包浆?谁会盘玩一个马的牙齿呀,还盘成了这种颜色。”范刚又是一脸难以置信。
“先不说这个,范家主为何会因为一个马的牙齿惊讶成这样?”青竹反问他一句。
“呃,这个嘛,我就是惊讶我范家一直苦于无法打开的赤竹球里面竟然会是一个马牙齿。”范刚牵强地解释了一个理由。
“哦,原来范家主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是马牙,合着是在考校我的眼力呀。”青竹可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
范刚见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点破,也很是尴尬,赶忙转移话题,“先生,你解开了赤竹球,了结了范家多年的心病,不知我范家可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青竹也没揪着他的话柄不放,反正有些事情根本与自己无关,“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那些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只是……”青竹用手指了指外面。
“那个兔崽子?哼,先生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范刚一看是这事儿,立马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威严。
“哦,另有隐情,不知可否细说一二?”这事儿可是青竹来到这范府的第二目的,哪能被人一句话就给回了。
“先生,这事儿,你还真要掺和儿呀?”一听青竹要了解这事情,范刚有些为难。
青竹一听范刚话风有变,于是赶忙顺杆爬,“范家主,你也别一直叫我先生了,叫我竹三就行,这事儿若是有缓儿,我倒是真的想厚颜要个面子,毕竟我看赵天宝这少年也是一个本分的人儿。”
“唉,竹三小哥,有句话我说了你别不高兴,你们手艺人专注的是自己的手艺和技巧,而我不行,身后跟着一大家子的人,什么都得考虑,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呀。”范刚这话倒是有些家主的担当和架势。
青竹也没有在意他言语中对于匠人的一些不敬,毕竟那也是事实,匠人出身者多无钻营之心,也鲜有成立大家族的,多是小门户,因此只是点点头示意范刚继续。
“对于这个赵天宝我也粗浅地了解过一下,表现得还算老实,所以我也一直没去理会这事儿,全当是小孩子之间多了个玩伴,可是后来他们二人之间竟然又多了些别的意味,这可就不行了。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范刚言语中反对的意思非常地坚决。
“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位诺诺姑娘应该就是令爱吧?”青竹笑着接了一句。
范刚的眼睛又瞪大了,“竹三兄弟如何得知的,这事儿我一直命令知情者三缄其口,绝对不允许外传的。”
“猜到这个并不难,能令范家主如此在意的姑娘,想来在贵府地位颇为尊崇,自然也就只有你的嫡系子女方有这样的可能。而且我还知道你并不是讨厌赵天宝这少年,你所顾虑的是他身后的赵家,可是这样呀?”
青竹一波分析,让范刚不由得心生敬佩,“竹三兄弟,说的一点儿都不错,若是家族旁系的女子,若他们真心有意,我自然也是不会棒打鸳鸯的,可我自己的女儿确实是干系太大了,不说本来城中各家族就有竞争的关系,谁都想在赛马大会上拔得头筹,特别是现在章赵两家已经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彻底结成死仇,势要在这一届的比赛中了结生死。若此时我家诺诺与赵天宝这小子在一起了,在外人看来,范家不就和赵家结盟了吗?不说赵家即使赢了,也是惨胜,必然会付出沉痛的代价,那章家看似羸弱,可实际上怎么样谁又会知道?总归是无论怎么看这事儿,我都不可能让范家涉险的。他们你死我活没事儿,都已经抱着破釜沉舟的打算,可我实在是不敢用家族全部身家介入其中,平白无故为这场恩怨添柴烧火。”
“范家主所思量的但也是在理,只是这俩年轻人那里,怕是想不到这么周全呀,就怕二人心中挂记,容易出事儿,不若让他二人见上一面,告个别?”青竹有些理解范刚的考虑,于是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毕竟此事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怕是还有不少路要走了。
范刚听了这话,想起了被自己禁足以后的女儿那郁郁寡欢的样子,沉默片刻之后,选择了妥协,“竹三兄弟,既然开口了,那这事儿我也就应允了。”
说罢,范刚直接就叫来了一个丫鬟,吩咐她带赵天宝去见那位诺诺姑娘,还格外叮嘱交代:一定要隐蔽,别让太多人看到,而且只能说几句话,切不可让他们独处,等说完话直接就让赵天宝出府去……
青竹看着范刚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唠唠叨叨犹如妇女,属实也是奇了,不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在一个父亲眼中,所有接近自己女儿的男的,都是敌人。
范刚或许也感觉自己说的好像有点儿多了,赶忙打发丫鬟去办事儿,自己则是转向了青竹,“竹三兄弟,赵天宝随你而来,这是说明你要帮助赵家成事儿了吗?”
“暂时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因缘际会之下,和赵云齐有了一面之缘,所以借他一个人当个向导罢了。”青竹也并没有隐藏。
范刚皱了皱眉头,“竹三兄弟,我劝你后续也尽量独善其身,天马城这水不浅,赵云齐那人水更深,你还要多加小心呀!”
对于范刚的好心提醒,青竹自然也不会不识抬举,拱手表示感谢。接着,二人说着些有的没的,闲聊了片刻,青竹也没久留,拒绝了范刚留他吃饭的提议,起身告辞,“范家主,那时间也不早了,我便告辞了。”
“竹三兄弟,那我也不客套了,你且一定要多留几日,也好让我这当老哥的,找个机会好好与你饮上几杯。”范刚起身相送。
“好的,老哥留步,我自行离去即可”,说完这一句,青竹立马还接了一句,“老哥,你是哪一门的呀?”
“我是……”范刚刚要脱口而出,可仅仅几个字就被他感觉出来不对劲,立马停下了,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