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涯,子无涯,君子无涯,不知何处回头,徒留泪目含沙。
看到青竹也并无刻意刁难的意思,范刚干脆不多讲,直接带着几人跨进了院子。
院中颇为宽阔,两侧贴墙摆放有层层叠叠的七石缸和酒坛子,一股更为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熏得赵天宝等几个下人面露难色,反倒赵云齐和青竹只是皱了一下鼻子,至于范刚更是一脸的陶醉。
此时院中央摆放了四五十张矮桌,之前那些求艺之人正端坐在桌前,看着眼前那一丈长,海碗口粗细的竹段犯愁!
竹段看着颇为厚实,竹节细密,竟然全部都是靠近竹根那一段。
青竹和赵云齐相视一笑,后面的赵天宝更是憋不住,笑出了声,很显然,这些也是他们故意为之。
青竹强忍笑意,走上前,面对众人。
“今日大家能来,当真荣幸之至。只是这匠人手艺之事,并非一时兴起,还多有些挫折磨砺,所以还请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若真是吃不得苦的还请勿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趁早退去吧!”
堂下之人,虽有几人萌生了退意,纠结挣扎都有之,但想到了之前青竹展示之时的种种,就又还是打消了念头。
当然也有从始至终都神色坚定之人,那日询问青竹学艺是否收钱的小娃娃也在其中。
这些人的神色,青竹全部尽收眼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是对那小娃娃也没有多看一眼。哪怕他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小柴刀,那竹段甚至比他的脖子还要粗上许多。
“既然大家意志坚定,那我也就不再多劝了,今日初学,亦是考核,接下来我做一下展示!”
青竹伸脚勾起了地上的一个竹段,用手接住,立起来,掏出腰后的篾刀,在截面上均分,划痕,然后手起刀落,竹开,重复几次,一个厚重的竹筒就被均匀地分成了十六份。
接着,捻起其中一根,以刀背打去竹节。
“这样一个竹片,竹皮为青,竹内生衣。越靠近竹青,质地越韧,越靠近内侧,质地越脆,同样硬度也越高。”青竹把竹内侧的那层薄膜——竹衣揭起,递给大家看。
“然后像我这样抓在竹片顶头,用拇指顶住竹青一面,食指捏住竹片内侧,右手拿刀,横向运刀,缓缓使劲儿,要利用竹片本身的张力和弹性破开竹节,一来省劲,二来不伤刀刃,三来竹片薄厚均匀。”青竹一边做示范,一边讲解,并没有运用太过花哨的技巧动作,反而是慢慢悠悠的展示,力求让每个人都能看清楚他手里的动作。
他动作轻巧,但坚韧厚固的竹片在他手中就像本就已经分开了一样,层层而起,一为二,二分四,四成八,如此反复,直到每一片竹篾都变得像指甲盖厚度,方才停下。
“初学之时勿要求快,而要求稳。你们接下来尝试着将眼前的竹段剖成竹篾,我也不规定数量,也不规定规格,你们就跟随着自己的感觉去做,到时候,我会根据你们成品的数量、薄厚、均匀程度判断你们在篾匠一道中的资质,再判断你们的去留。你们可明白!”
底下的一听还有淘汰一说,赶忙答应明白,然后仔细回忆青竹刚才的动作示范,生怕一时不察,忘了什么细节。
“那么,你们开始吧!每个人都自己完成,不可借助他人,发现者,立马淘汰!”
随着青竹开始的指令,底下的人那是赶忙动手,就怕落于人后。
但是,动手是动手了,结果可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刚才在青竹手中信手拈来的动作,到了自己手里可就有些艰难了,就连竹筒都似乎格外调皮,东倒西歪怎么也扶不正,滚来滚去,不好下刀。
好不容易砍中了,也是位置偏差太大,不是拉住刀,就是只能撕下小小一片,哪怕顺利剖开,也是大小不均。
而且场中瞬间哀嚎遍野,叫痛连连,有几个还见了血。
不是被没有完全剖开的竹块缝隙夹了手指头,就是被锋利的棱角划出了口子,最多的还是被竹片间的毛刺扎进了肉里,这东西又细,又长,还硬,加上颜色不明显,扎进去以后钻心的痛,还不好拔,可是给大家折腾够呛。
看着大家狼狈不堪的样子,范赵哪里人看得是触目惊心,唯有青竹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兄弟,这真的能行吗?”当赵云齐看到那个小孩儿艰难的想拔出被卡住的柴刀,却整个人用错力,摔倒在地之后,凑到青竹身边,小声问道。
“赵家主你且安心,当初我学艺之时尚不如他大,而这些划伤,夹伤,扎手的事儿也是家常便饭,无碍的。”青竹莞尔一笑,很是随意。
“好吧,你既然心中有数,那我也就不多嘴了。”赵云齐没有再开口。
约摸看了一阵,大多数人已经慢慢有了些起色,而且几人站在那里也有些无聊了。
范刚最为年长,委实有些站不太住了。
“我说几位,我们需要一直看着他们吗?”
看几人看向他,特别是青竹那摇摇头的回答,他继续说道,“既然来到了这里,若不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范家的酒坊吧,顺便也给我提提建议可好?”
青竹眼见这几位在这儿站得确实有点无趣,加上陪着大家的意义也不大,所以干脆也便应下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云齐更是早就觉得无趣了,要不是青竹一直站那儿不动,他都想回了。
范刚赶忙带着二人走进了后面的大屋里面,至于赵天宝这些随从,则是被留在了院子里,虽说酿酒一道的那些机密定不会堂而皇之留在那儿,但酒之神圣也有些忌讳,倒也要注意一些。
三人走进屋内,一口堪称巨大的铁锅跃入眼帘。
“好家伙,这么大锅!”饶是赵云齐见多识广也有些惊讶。
“嘿嘿,这口大铁锅可是我们范家的宝贝,从祖上建立这酒坊开始就在了,而且一直都能正常使用,净重六百八十斤,一次性能加满一千多斤的水!别的不说,就是这锅底的灰最多时都足足有七寸多厚,为了不伤锅体,也为了避免柴火的燥气进入锅中,又随着蒸汽混在酒体里,每五年方才会清理一次,而且每次都会留下三寸。”说起这口锅,范刚显然有些滔滔不绝。
然后又从酒曲的培养筛选,讲到了选米和蒸煮,以及制胚发酵,最后还讲到了蒸馏,总之是把制酒的过程工序几乎都讲了一遍,可谓是如数家珍,哪怕还省去了一些秘方诀窍,也是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要不是青竹打断,只怕还会继续。
“如此繁琐复杂的工序之下,范家的酒必然是品质非凡。”
“兄弟这话就有些太小看范家所造之酒了,要知道范家的酒王——水龙涎,那可是得到过圣主御批赐名的。空山有灵气,担水酿杜康。莫说周边城池,甚至是更远的地方,都有客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这一口销魂”。
赵云齐用自己了解的方式给青竹简单介绍了一下。
“范家这水龙涎,早已名满天下,只是每年产量极低,不然的话范家的生意何止于此呀!”
范刚听到赵云齐夸赞自家的买卖,也是有些喜不自禁,“赵家主客气了,我们的水龙涎,不仅产量极低,而且非常受气候影响,比如今年的新酒酿好入库,我们就开始了长时间的空闲,等候合适季节的到来。”
“原来如此,果然好东西都来之不易呀!”青竹也有些感慨。
“先生谬赞,这橱子的汤,唱戏的腔,酒要好的另一个秘诀就是这水,而范家酿酒之水就来自这座宅子里原有的一口寒井!”
范刚说着就把青竹他们往后后面的一个小院带去。
一口古井居于正中,井口还冒着肉眼可见的森森寒气。
三人上前观井,往井下看去。
可就是这一观,青竹瞬间脸色大变,惊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