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语,卿无语,一任茶花君无语。
章英男还想多问几句,纵使只是说说话也罢。
可偏偏青竹却是收回了闲聊的兴致一门心思开始盘算,这天马城里的桩桩件件,他已了然了一些事情,可越想越气,自己平白无故被人拉入了泥潭不说,竟然还别有用心。
一边想着,脚下的气力也就不自觉重了些。
胯下的野马突然就慌了,背上的爷,您可小心点儿,我这小胳膊小腿可是经不起您这般折腾,再说了,您没看到边上那个大个子的眼神吗?
那是个祖宗耶,它的气势我都受不了。这要是发起难来,那自己可是承受不起呀。
青竹可不管它心里想什么。少年少愁绪,挽弓纵长鞭。
“驾”。
得,您开心就好,马爷我忍了,走您嘞。
说来这野马也确实不负章引丘一番心血,单从脚力来看稳进这届马赛前三,若是再驯养一些时日,纵使第一也不可谓没有一搏之力。
青竹骑着它,虽不如踏雪稳当和极速,但那卖力劲儿却是绰之有余。
而且他真是怕了青竹,那副顺从,犹如那些打小驯养的马儿一般。
让青竹真正体会到了驾驭的快感,这是与骑乘踏雪全然不一样的成就感。
与那家伙之间可不像是坐骑与主人,倒更像是兄弟之间的情意。
这不,骑踏雪可用不着鞭子,那完全要它收着点儿脚步才行嘞。
踏雪心有所念,也看了过来,见被青竹发现,赶忙扭过头去,依旧摆出一副傲娇的模样,倒是可笑得很。
青竹忍俊不禁之余,又叮嘱道。
“踏雪,你稳一点,小丫头可不如我那般经得起折腾。等会儿你跟在我身后百丈,我快,你快,我停你停,旁的就听我指令而行,可听明白了!”
踏雪没有表示,反而一个响鼻喷出,如有不满。
“踏雪宝宝,你可要乖乖听先生的话哟!”章英男也在马上俯下身子,轻声言语。
踏雪一抖身子,根本没去理会。
无聊的两脚兽,让你待在我背上已是恩赐,还敢让本骥兽做这做那,看我怎么折腾你!
这般想着,踏雪就想使坏。
可不等它行动,青竹就发现了它的意图,一个眼神连带着灵气就甩了过去。
踏雪心知自己做错了事,就像是被老师发现了上课偷懒的娃儿,眼神飘忽,故意看向别处。
青竹也只踏雪心有分寸,一夹马腹,催促胯下的马儿提速。
行一路,走一路,转眼已过六十里。眼前终于又有了其他的参赛之人。
“踏雪记住了,你不可妄动,掩好身形,跟着就好!”
经过一番熟悉,青竹对这匹野马也是有了些了解,心头略为计算,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也便再次扬鞭起速。
野马也是相当争气,刹那间就追上了那匹黄白的花马。
并驾而行,青竹看得真切。
这马气喘如牛,却依旧在奋力扬蹄;马背之上的人,面色苍白,眼露惊慌,此时亦是苦苦支撑。
“嘿,兄弟,你是哪儿家的兄弟呀?”青竹凑过去询问。
“诶,我是寻常百姓家之人,本来只想是来这比赛见见世面,却不知怎滴这马儿今日如此亢奋,一时竟然有些难以控制!”
那人扭过头,苦笑着回话。
“那何不放弃呢?总是身家性命要紧呀!”
青竹规劝,他眼见对方就快要油尽灯枯,属实是有些不忍。
“兄弟说来轻巧,我若是能压制得了这疯马,又如何如此狼狈呀?早在三十里地的时候就放弃退出了,我是停不下来呀!”
这人言语间叫苦连连。
青竹此时也再次发现了那马儿的异样,那一对眼睛鼓涨而出,血丝密布,嘴角更是有白沫流淌,眼看就要不行。
“兄台,你快替我想想法子,我可不想因为一时玩儿心,丧了性命呀!”马背上的男子也是感受到了胯下马匹的异样,彻底慌了神,哀嚎着求救。
青竹催动马儿争先百丈,拽缰回马,止住去势,跳下马背。
此时那疯马已到身前,马背上之人更是慌得松了缰绳,以手掩面。
青竹抬手抓住马辔头,一手揽过马脖颈,呈摔跤之势,以举重若轻的巧劲儿卸去那马前冲之力。
马落路旁,无伤;人也在跌落之前就被拽了回来。
那人惊魂未定,呆若木鸡,青竹却走到了那匹花马身边。
这马挣扎起身不说,见被人压制,还想回头来咬,可青竹哪里会随它所愿。抬手就是一拳,打得它头晕眼花,没了力气。
趁机检查了这马周身过后,青竹心中有判断。
“多谢先生相助!小的才捡回了一条小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刚才那人回过神来,赶忙前来道谢。
青竹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反而提醒他,先将马儿拴在边上清清醒醒,不然只怕这兴奋劲儿过不去。
那人连连称是。
说罢,青竹上马继续前行,马速明显又提高了不少。一来这耽误了些功夫,二来若事情真如他所料,只怕前路之上已是哀嚎遍野,死伤惨重了,所以他必须抓紧速度,能救下一个是一个。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踏雪,见稳稳保持着距离,他便也不多做留意,一门心思往前冲刺,为了不伤了野马的元气,他甚至动用了一丝灵气灌入其体内。
章英男在后面看得是心惊胆战,近身摔翻冲刺中的马匹,还有余力救下马背上的骑手,这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好帅呀!”她满眼都是小心心,那甜腻腻的声音差点让踏雪都打了一个踉跄。
雌性两脚兽好可怕!
青竹可顾不上那么多,很快又追上一人。
这人比刚才那人还要不堪,大喊大叫,拼命叫“吁”,可除了其自己已经声嘶力竭之外,全然没有什么作用,依旧疯狂冲刺。
一番观察,这马依旧还是红眼鼓胀无神,嘴角流淌白沫,大口喘息,不听骑手指令。
这次青竹没有下马,直接甩出两根竹针,钉于马匹后腰之上。
那马被针一扎,先是一颤,紧接着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慢慢减下了速度,最终停住。
“多,多谢相助。”那人用虚弱的声音道谢。
说完他就再也抱不住马脖子,从马背滑落下来,瘫软在了路边。
青竹并未多做停留,毕竟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前面的情况还是被他猜中了,他多么希望自己猜错,可偏偏不去人愿。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连他都不忍再看了。
一匹枣红色的马,装饰得颇为华丽,就连鬃毛都编成了一绺一绺的小辫儿,可偏偏这时候马背上已经没有骑手了,人在那肚子下面。
不知道他是被甩下去的,还是自己想跳下去逃生失败,总之就是一只脚卡在了马镫子上,整个人如同一只破麻袋那样,被拖拽着,在地上摩擦,碰撞,人早已没有气息,还在地上留下了长长一条血肉痕迹。
青竹实在是看着心里焦灼,第一时间就射出了竹针,马是停下了,人却是回不来了。
青竹的马也停了,他走过去,把那个骑手横放在了马背上。
清醒了几分的马儿,看到自家主人的样子,血红的眼睛里也已经满是泪水,嘴中更是发出阵阵悲鸣,哀伤之气油然而生。
“去吧。把你家主人送回去。”
青竹拍拍它的脖子,叮嘱它,可是它却站在那儿看着主人拖拽而出的痕迹久久不肯离去。
青竹无奈,只能先行离去。他刚上马,就听到了一声无比凄凉的嘶鸣。
“不好!”
可是他刚回头就看到那匹马一头撞在了路边的大树上,头上的伤口和嘴里汩汩流血,一双大眼睛至死都紧紧盯着主人的身子和那长长的血色拖痕。
“混蛋!”青竹彻底怒了,马匹尚且如此通晓情感,可为什么人却总喜欢互相伤害,为了这些垃圾的欲望,需要填埋多少鲜血与泪水?
人不如马,正如野马看到自己同类的死亡会哀鸣,感受到了青竹的哀伤会更加顺从,可是人呢?会吗?
青竹给不出答案,只能拼了命往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