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个人都分别沐浴过,喝过小二送来的姜汤,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间。可是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仍未能从小家伙嘴里听到除了“娘”这个词外更有价值的能证明他身份的信息。
“这孩子不是傻的吧?”摸着孩子的头,夜修逸叹。
温惜颜瞪过来,孩子这次也动了,小嘴一扁一扁的,大眼睛眨啊眨,可爱的不得了,糯糯的道:“小雨不是傻的!”
“哎呀!他说话了!”夜修逸惊讶的指着他,跟看怪物似的。
小家伙有些怕他,见他指着已经,忙往温惜颜怀里钻了钻,开口还是让温惜颜黑线的:“娘~”
温惜颜嘴角抽了抽,往向夜修逸:“我像是十四岁就能怀这孩子的人吗?”
夜修逸嘴角也抽:“你十四岁我还不认识你,你怎么生啊?”
“恩?!”温惜颜脸更黑,看上去快要杀人了。
“娘不气不气!”小雨乖巧的拍着温惜颜的心口,小嘴里说着贴心的话。
温惜颜揉了揉他的发,知道自己刚刚的表情吓着他了,忙低声问:“你叫小雨吗?那你娘叫什么啊?”
小雨迷茫的看了她一会儿,眼里又攒起泪花,怯怯的喊:“娘~~”
温惜颜以为这次又得不到答案了,没想到小家伙哭了一会儿,委委屈屈的道:“娘不要小雨了……娘说,要让小雨乖,听收养我的叔叔姐姐的话,要我叫姐姐娘……娘~~”
“你娘呢?”温惜颜听的皱眉,鼻子有些酸。
小雨就只剩下摇头哽咽了:“不…知…道…小雨好几天没见过娘了……”
“那谁把你放在那里的啊?”
温惜颜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一个爷爷……”小雨用小手揉着眼睛答,那可怜的小模样连夜修逸都快看不下去了。
“唉!”温惜颜看向夜修逸,眉毛拧成了褶儿。
“娘~~”小雨抱着她的衣领哭的更加戚惨,像是深怕连她也抛弃自己一般。
“小雨,你爹呢?你们之前住在哪儿?”温惜颜心里大抵知道,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她不希望如自己所想,孩子过的这么可怜。
“小雨……爹爹没,没了,只有娘了……娘~~”孩子哭的可怜,一句一声娘,叫的人心酸心软。
“客官,这孩子小的认识。”小二此时过来布菜,小心的看了眼夜修逸的脸色,道,“也是个可怜人。她娘原是城东卖猪肉的老李家的姑娘,嫁给了城西一个书生为妻。那书生本也有些才华,却不知为何屡考不中秀才,后来才知是得罪了知府大人手下的师爷,那师爷使坏才让他屡次都考不中的。后来这秀才就一纸告给了知府大人,哪知半路就被那师爷把状纸拦下,并找人暗中狠狠打了那书生一顿。从那以后,书生的身体就垮了,考试也是没门,精神就开始不济,一直郁郁寡欢,最后这孩子出生,难得高兴一下,他竟因为开心过度,就那么去了。这李家女一人带着孩子,原本夫家也是有些底子的,奈何那张家书生去前数月身体不好,家底也给他拿药补着费的差不多了。后来,没几个月,她和孩子就三餐不济了。她心里想着过世的相公,又不忍卖了祖房,只能去求娘家接济,前些年她母亲在的时候还好些,这不,年前的时候她母亲过世,她那嫂子又凶又狠,根本不再管她。刚生了孩子相公就死了,估计是那段落下了病根,年初就听人说李氏一病不起了,可怜这孩子才两岁多就满大街的跑着求人,不知是那个乞丐看他可怜拉他学着乞讨。乡里乡亲的,身上有就给他几个,可谁也不是福人,给不了他太多,他娘没钱看病,前几天……”说到这里,小二不再往下说,只是摇头。
温惜颜却是已经听的泪流满面,心里哽的难受。
夜修逸使了个眼色让小二下去,走过去抱住她跟孩子,默默的叹气。这天底下,可怜的人太多了。
“我要去会会那个师爷!还有去认识认识那个恶婆娘!”温惜颜说的咬牙切齿。
孩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害怕,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变脸。他饿的头晕眼花,闻着满屋子的菜香早就流口水了。但他爹是读书人,他娘爱他爹至深,怕他爹说自己教坏了孩子,所以就算是饿的快死了,她也教孩子要斯文有礼。两岁的孩子懂什么?可他还是知道看娘的脸色的,所以不到三岁的孩子,餐桌礼仪却好的出奇,说话也很是礼貌,乖的让人心疼。
看着坐在桌前细嚼满咽的孩子,温惜颜心里溢满了复杂的情绪,揉着孩子的发,她轻轻的叹:“相遇即是有缘。既然你喊我一声娘,那从今天开始,除了你亲娘外,我也算是你的娘了……”
说到这里,小雨突然抬头笑笑的喊她一声:“娘~”
“乖!继续吃!”温惜颜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么有耐心的人。
“惜儿,你我如今处境……再带个孩子,怕是会误伤他啊!”夜修逸没有明说,几个停顿,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温惜颜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可是这孩子丢给谁她能放心呢?而且,她也很喜欢这孩子,如果可以,她倒想随时带着他。
“不如把孩子安置在我的朋友家里如何?等一切事情了了,我们再过去接他。”夜修逸提议。
温惜颜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小雨却以为他们也不要他了,饭也不吃了,话也不说,就那么委委屈屈的坐在那里,尽量把自己缩小缩小,缩小到无。
就这可怜的小模样,差点儿没心疼死温惜颜,小心肝揪啊揪,把小雨抱在自己腿上安慰:“好好好,娘不把小雨送人,小雨就跟着娘,好不好?”
小雨脸上阴转晴,随机又小心的看向夜修逸。
温惜颜刚要说话,夜修逸就笑了,道:“小子,要留下可以,你可要记住了,她是你娘,我就是你爹!以后要听娘和爹的话,知道吗?”
“娘~~”小雨头一转,脸趴在了温惜颜的胸口,怕怕的不敢看夜修逸。
“别吓孩子!”温惜颜竖眉。
夜修逸撇嘴:“竖子不可教也!”
“我看你才是竖子!我们家小雨后乖多了!”温惜颜瞪他。
得,都“我们家的”了,他就是再反对看来也是没用的了。
“小雨啊,你本姓张,这个姓呢以后就不改了,就还叫张小雨吧。我叫温惜颜,他叫夜修逸,你可以叫我娘,可以叫他夜伯伯……”
“喂喂!我为什么就是伯伯啊?我是你相公,他该叫我爹!”夜修逸竖眉冷对,表达自己的不满。
“嘿嘿……小雨,看到没,其实夜伯伯挺喜欢你的,都争着当你爹了呢!以后啊不用怕他,他要敢欺负你,告诉我就行!”
“是,娘!”小雨乖巧的点头。
“好了,先吃饭,一会儿吃完饭娘再跟你聊天,好不好?”温惜颜哄着他去吃饭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教的再成熟,也才只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而已。
太多的悲伤和生死离别他不懂,或许许多年后他根本就记不得他还有一个亲娘,小时候是怎么遇到他们的。
三岁啊,三岁的时候自己在干嘛呢?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啊!那个时候的父亲应该是只是个边关的小将吧,听父亲说她小时候跟娘亲陪着父亲在边城住过好些年,五岁的时候才回来京城的,可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呢?那里的人,那里所发生的事,通通都忘记了。只记得那里的城墙很高,高的好像她永远也爬不上去一般,高高的城墙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草地,在那半人高的荒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在等着她去发现,有什么呢?不记得了。
她隐约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总是往那片荒草丛里跑,好像丢了什么似的,至于丢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找到,她也忘记了。
再大些,那个时候娘亲还在时,她问过娘亲,可娘亲也不怎么记得她那些天到底为什么跑出去直到该吃晚饭才回来了。这也隐隐成了她的一块儿心病,越努力想越记不起来。索性,后来就不再想了。
前些年偶尔做梦还会梦见那种场景,高高的城墙,一望无垠的荒草地,自己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茫然而又焦急的找着某个不知名的东西。
这些年,连梦也很少梦了,竟是忘记了。不是今天突然想到,怕是以后也不会再记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