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庵。
一团洁白的云朵从天而降。
一位白衣中年走下云朵,停在了风雪庵的大院门前。
山风微冷。
空谷深幽。
风雪庵安静得如同一愊画卷。
这世上,有的地方四季常春,有的地方常年炙热,有的地方一年到头都覆盖着冰雪。
而风雪庵的秋天格外的漫长,以乎一直不曾离去。
孤干光枝,落叶沙沙。
庵里四周不见鸟鸣虫语,不知是逃离蜇伏准备过冬,还是这地方根本就没有。
白衣中年双鬓灰白,然挺拔的身躯,轮廓分明的脸庞,刚毅又不掩俊朗。七分阳刚,三分儒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准备扣动门环。
“吱呀——”
院门却先一步打开。
红鸾站在门后,看着门前刚抬起手还未来得及落下的白衣中年。
白衣中年也看着红鸾。
两人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彼此凝望着。
四目交汇,两人的眼神仿佛有着无言的默契,如出一辙,像深秋的潭水,幽深、清澈、波澜不惊。
“外面风凉,进来吧。”
红鸾首先打破沉默。
恰巧一阵山风卷来,红鸾青丝拂面。白衣中年似是身体抱病,将拳头挡在嘴边,清咳两声。
“打扰了。”白衣男子跨进院门。
红鸾重新将院门关上,插上门闩,将山风挡在了外面。
白衣中年停在了院内嶙峋的古树下。院子中,古树、落叶、石桌石凳、白衣……红鸾为之恍惚。
“还是进屋坐吧。”红鸾道。
“好。”
白衣中年道。
……
红鸾亲自煮了茶。
“我这简陋,只有拿这清泉煮的茶水招待你了。”红鸾斟满一杯,端给白衣中年。
“你这里缺些什么,说一声,我派人给你送来。”白衣中年接过茶杯,犹豫道。
“不用了,习惯了,挺好的。”红鸾淡淡道。
隔着光洁的木桌,两人并排而坐。
细细饮着茶水。
两人目光沉静,都不说话。
时间就在这静谧中,悄悄流淌。一如这无数年的岁月。
大概是察觉杯中的水己饮尽,白衣中年放下茶杯,目光闪烁,轻声道:“最近诸事缠身。天河水军攻打花果山,无功而返,还折了两万兵士。李靖征讨积累山带去的十五万天兵天将,带回来的不到四万。再加下四大部洲其它地方的剿妖部队的折损人数,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八万之巨。这种伤亡,自天庭创立以来,绝无仅有。”
白衣中年叹了口气,一脸憔悴:“虽然天庭有完善的善后处理机制,但十八万的数字……整个天庭都绷紧了神经,每个部门都在超负荷运转,连玉帝都好几天没合眼了……”
红鸾双手捧着茶杯,原本热气腾腾,何时凉的,她亦未觉。
天篷撇过头,红鸾清丽的侧颜,略显寞落,白衣中年愣了愣,吐了口浊气,满脸歉意:“不说这些了。”
他似乎才想起,这些外事,她不喜欢听。
“说吧,总比没得说强。”红鸾毫不介怀。
“说说你吧。”
白衣中年摇了摇头,盯着红鸾仔细观察了一番:“你体内的寒毒……”
“能压制。”红鸾道。
“怎么不见好转?”白衣中年皱着眉:“红阳师弟的‘小涅盘丹’,不至于没有作用啊。”
“都在那里。”红鸾指着不远处一排镂空的木架上一排白玉小瓶。
“你没服用?!”
白衣中年冲到木架前,拨开玉瓶,一粒赤红的灵丹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他怒从心生:“你怎这样不知自己死活?!”
红鸾却如老僧入定,放下已凉的茶水,一脸平静地盯着白衣中年。
四目交汇,红鸾的目光并不凌厉。而片刻之后,白衣中年的气势便弱了下去。
“你这是,何苦呢?”他道。
“红阳师兄的情意,太沉重。明知给不了他任何回应,还是不吃为好。”红鸾道。
“这是他专门为你炼制的,无论你吃不吃,他都已经为了做了这些。”白衣中年道。
“不吃,我心里好过一点。”
红鸾道:“茶冷了,我再去煮一壶。”
“不用了。”白衣中年道:“这些事情还是让下人做吧。呃,我忘了,你这没有下人。”
红鸾没有接话。
白衣中年干笑两声,道:“说起来,你那个女弟子,像极了当年的你。你也许不知,那丫头在我攻打花果山时,扯着你的虎皮,谎称是你派她劝我休兵。”
“她没有骗你。”红鸾却道:“若没有我的默许,她离不开这风雪庵。”
白衣男子迟疑了一下,道:“我以为,你不会过问这些事情。”
“我们多久没见过了?”红鸾忽然道。
“百年前,我们刚见过。”白衣中年道:“在三星洞。”
“呵,原来一百年,是‘刚’见过啊。”红鸾意兴阑珊。
她面无表情,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白衣中年伸手一指,银光一闪,断作两截的上宝沁金钯出现在桌上。
“麻烦你找下道祖,帮我修复一下这钯子。”他斟酌道:“若是你求他,他应该会答应。”
红鸾盯着上宝沁金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若是为难,我再想办法。”白衣中年道。
“不必了。”红鸾道:“我帮。”
天庭事多,白衣中年没有多逗留,留下钉钯后便匆匆离去。
风雪中,红鸾孤自一人,目光迷离。
“我的天篷,什么时侯才能回来,你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