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勾着我的魂魄到了阴曹。
我还在思考之前我看到黑白无常拘的明明是六耳,可一眨眼到了阴曹后变成了我自已。
我还没想通,所以任由他俩牵引到了奈何桥前。
桥头上有个看不清模样的老妇,正用发绿的鬼火煮着一盅永远也盛不竭的浓汤。
桥头排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鬼魂队伍,依次茫然地喝下一碗孟婆,然后走上奈何桥。
奈何桥是座入水桥,黄泉水的水位高过奈何桥面半人高。
苍白色的黄泉水不断地冲刷着桥上的鬼魂,那些鬼魂不断地哀嚎着,直至身上的污浊被冲刷干净,才到达彼岸,再次恢复面无表情。
对于我们插队的行为,那些排队的鬼魂没有因此抱有怨言,一是他们明显没有神智,二是大概也没有鬼赶着去投胎。
只有孟婆沙哑着噪子要黑白无常按规矩排队去,尽管谁前谁后对她而言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白无常指着我说:“我一刻也不想再等了,我们黑白两兄弟满世界拘他整整拘了五百年。”
黑无常说:“生死簿上写着天产石猴该寿三百四十二岁。”
我心里默算了一下,我如今大概多少岁来着……唔,实在记不大清楚。时间忘了我,我也忘了时间。
只是这俩鬼差怕不是瞎子或者傻子,我在人间游历不超过二十年,其余时间全在花果山度过。
我可没躲着谁。
再者,对于自然之死,我其实并不抗拒。
哪都有不讲道理的家伙,阴曹也不例列。白无常夺了一碗孟婆汤冲着我大声叫嚷:“孙悟空,赶紧喝了上路。”
我不怕死,但也不想死,更不愿死得糊里糊涂,我震开了黑白无常,说:“我不喝。”
孟婆并不在意白无常的无礼,反而奇怪地问我:“为什么?来这里的哪有不喝孟婆汤的道理。”
我抓头挠腮,说:“我忘记了一些东西,我不想忘得更不多。”
孟婆反而重新盛了一碗孟婆汤递给了我,说:“孟婆汤的功效不是忘记,而是将忘记的东西重新记起。
喝了孟婆汤,记起所有前尘往事,过奈何桥,黄泉之水洗净所有记忆尘缘。”
我接过孟婆汤,递到嘴边时,自己的另一只手忽然毫无征兆地袭来将其拍翻。
我愣了好久,才意识到是六耳在搞鬼。
这是他第二次在控制我的身体,第一次是他借我之手杀死了土地。
我问他:“你干什么?”
六耳说:“在阻止你踏上一条不归路。”
我说:“你知晓过去未来,那你告诉我,我忘记了什么?我的未来又是什么?
是不是只要我真的忘记些什么,未来就会不一样。
既然未来没有定数,你所看到的未来又是哪门子的未来?”
我提步上前,直接抱起孟婆的大汤盅,不顾滚烫,一饮而尽。
这具身体终究是我的,六耳他争不过我。
满盅下肚,感觉似是饮饱了岩浆,身体像是火烤,灵魂也在燃烧。
只是,我仍然没想起什么。
反而是六耳双目通红,抱着脑袋嗷嗷嚎叫。
孟婆把汤盅重新放回鬼火炉上,在河边了舀了黄泉水倒进汤盅,又加了彼岸花重新熬成了浓白的汤,她继续用沙哑的嗓子喊着:“下一位,下一位。”
白无常看我时面带惧意,但还是硬着头皮催我:“孙悟空,该过奈何桥了。”
我拒绝了。
他说:“人死了都要走上这一遭。”
我说:“我要回去了。”
他说:“你已经死了,回不去了,这是阴间的规矩。”
我掏出金箍棒,砸晕了姓白和姓黑的,又一棒准备敲晕孟婆时,一直看不清模样的孟婆忽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金箍棒止在了她的额前。
我的心又被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揪痛。
……阿紫。
三星洞中的梦中梦,我和阿紫没有结局的故事,猛然间一一浮现。
她问我:“想起了什么了吗?”
我咬紧牙关,满头虚汗。
点了点头。
我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我想到了之前土地带我看神石撞击花果山的画面。
那个死掉的紫衣女子,和阿紫长得一模一样。
三星洞前几个春秋的叩首,关于那个少女的黄梁一梦,我一直将她藏在心里,下意识不去想。
此时,我忽然意识到,那不是一场梦。
我记得最后是个光头和尚带走了阿紫。
我唤来了筋斗云,冲破了阴曹血色的满月。
很早很早之前,我便知道,若我不想死,没人能要我死,掌管生死的阴曹,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