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是没耐心再和哪吒啰嗦下去，全速驱驶筋斗云甩掉了他。
修行者大都具有驱吉避凶的本能，远远地，我便闻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
我悬起了心，施展神通，运转目力。
当视线落在花果山时，我浑身颤栗，手脚冰凉。
入眼所见，是漫山遍野的鲜血，尸骨，浓烟，焦土……诺大的花果山，见不到一只活着的生灵，连草木都被连根拔起。
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神石坠落蟠桃园时毁天灭地的景像，与眼前此景一般无二。
“谁干的！”
“这是谁干的！”
我见惯了生死，可我依然心痛得窒息。
我握紧金箍棒，把目光从焦土与黑烟之中往上移。
天空之上，重重叠叠的云霾被撕裂开，耀眼的光芒如洪水般倾泻而下，淹没了花果山。
霞光铺路，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脚踏祥云，如同飞蝗漫天降临花果山。
神仙打妖怪是不需要理由的。
此时在十万天兵天将层层围堵的中心，花果山的一座山头上，有一个姑娘坐在一堆石子的中间。
那是我当年出生的那个山头。
那姑娘，是只妖！
我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本体，她是一具骨骸成精。
我认得这具骸骨，她是当年死于神石坠落的紫衣女子。
她恢复了当初的模样。
和阿紫一模一样。
紫色如云霞般的纱衣，紫色流光的眼眸。
十万天兵围着她，她却没有丝害怕，她眼中迷茫，像是刚睡醒，在努力回忆什么。
我骑着筋斗云，燃烧着灵力，挥舞着金箍棒，一头闯进滴水不漏的天兵大军。
阿紫听到了动静，朝我这边看来，我正好冲到了她的面前。
我浑身浴着血，金箍棒上还沾着层层的脑浆。
“你是谁?”
阿紫睁着紫色的眸，和当年在三星洞第一次相遇时一样的烟波流转。
那一刻，我便确定，她就是阿紫。
她似乎变得很高兴，说：“我好像记得你。”
我想把她搂在怀里，可我怕我身上的血，怕我的模样吓着她。
阿紫却自己起身扑进了我的怀里。她闭着眼睛，细细地嗅着，像是沉醉其中，说：“我记得你味道。”
她轻轻地说：“我一直在沉睡，岁月许多，我记不清。我好像一直在做不同的梦，可每个梦里，都有和你一样的味道。”
我的心有些痛。
“阿紫是谁?”
她神色狡黠地问我，说：“我听见你心里在不停地喊这个名字。”
不等我回答，她又说：“我决定了，我以后就叫‘阿紫’。”
“因为这样就可以住进你的心里。”
“好的，阿紫。”
我如是说。
“哈哈哈……”
这时远处传来大笑声。
“哈哈哈……一只猴子和一个女孩，哦不，是一块石头和一具白骨的正在谈情说爱！”
小屁孩哪吒不知何时追了过来，降落在花果山，捂着白嫩嫩的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问他：“很好笑?”
他噎住了，说：“不好笑，但是很感动。在十万天兵天将的包围中谈情说爱，英雄气慨了得。”
我问：“那你下来干什么？”
他说：“打架啊，我是先锋，打完收工回家跳圈圈。”
他使出了三头六臀，混天绫，火尖枪，乾坤圈，风火轮齐齐上阵，奶声奶气大吼一声：“呔，那妖怪纳命来！”
我烦腻地抡出一棒，哪吒哇哇乱叫着自己撞了上去，然后被拍飞。
他努力扮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只是干呕几口愣是吐不出一滴血，才气急败坏地吐了口口水，改变说词：“猴妖太厉害了，我回去请师尊帮忙。”
只是谁都知道，太乙真人修身养性了得，可论功夫，他未必打得过他教出的那个厉害徒弟。
哪吒想要溜之大吉，却被李靖叫住，骂了声：“丢人现眼！”令他在云端好生待着。
李靖站在高高的天上，托着他的玲珑宝塔，居高临下地问我：“孙悟空，你可知她是谁？”
我回呛道：“关你何事？”
李靖义正严辞道：“她是白骨精！这天上地下神仙妖怪都不允许存在的白骨精！因为白骨精以鲜血为食，许多许多不计其数的鲜血！是天地间的大患，必须除掉！”
哪吒在一旁怪笑，给李靖作旁白：“天庭下界征讨白骨妖，遇花果山人氏孙悟空阻挠，遂一并击杀之。”
我没有废话，将金箍棒立于身前表明意志。
他们要杀的明明是我，却非要拐个弯另找由头。大概是因为之前哪吒告诉我的，天庭并非铁桶一般，他们有人想要我死，有人想要我活，所以想要我死的人找了个折中的理由要我死，尽管表演如此的拙劣。
天空的战鼓擂响了。
其声之大，盖过雷霆。
天神们一个个从云端落下，我扶着阿紫的肩膀：“你在这等我回来。”
阿紫说：“好。”
我拔地而起，挥舞着金箍棒搅起阵阵风雷，砸烂的巨灵神的屁股，捅破了多闻天王的铁伞，送九曜星去见了阎王。
我一路拼杀，终于冲到了天篷面前，我知道，这场战争是他主导的，这满天仙神，最想杀我的是他，我最想杀的也是他。
我含恨打出一棒，他却避开了，然后不断地退后，与我拉开距离。
我去追他，却又被人给拦住了。是使浑铁棍的木吒，他说：“哪吒太玩闹消积，众目睽睽影响不好，所以我请战。”
木吒名声不显，但真实实力竟不比哪吒差多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打残他一只手，他没有恋战，退走了。
我与一个又一个的天庭战将厮杀，一次又一次地打败他们，他们没几个能全身而退，更多的成了棍下亡魂。
直到诺大的花果山被打得千疮百孔，天庭战将我几乎打了个遍，二十八星宿，十二元辰，九曜星官，五方揭帝，四大天王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我耗尽的力气，终于再次打到了天篷面前，可是天篷仍躲在大军之中不敢应战。
我骂他：“孬种！”我都这状态了，他还不敢和我一决生死。无论我怎么骂他，他都无动于衷。
“他是‘帅’，下战场是‘将’的事。”
当我准备不顾切冲过去时，又被人拦住了。
这人很好认，很有名。
师父曾把我和他相提并论，说我和他是洪荒之后的万载岁月里，修行天赋最高的唯二之人。
他叫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