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林被砸得狠,孔祥基身上也挨了好几下。至少从目前来看,孔祥基的伤势比陈安歌重的多。
杨意林这二缺伤得更重,已经无法站立。
几个治安官已经荷枪实弹冲了进来,但更后面又是一帮端着枪的大兵,大战一触即发。
孔祥基占据主场本该有绝对优势,但他领教了康雨前的毫无理智之后,就知道现在必须稳住形势。否则一会儿万一一通乱射,子弹可不管你身份多高贵,富人穷人都只需要一粒花生米。
于是他责令治安司一方别动手,一边要求康雨前保持冷静。
康雨前现在也知道自己过于冲动,但又硬挺着脖子不认孬。
只不过此时对峙的形势更加明显,剑拔弩张。
“康营长是吧?”孔祥基终于弄清楚了对方身份,反倒不畏惧了。这小子虽然愣头青,但他叔康震不是都跌倒调走了吗,还狂什么?
“你带兵擅闯治安司,这是严重违反联盟军总部的相关条令的,你事儿惹大了!”
“不,我来不是冲击的,只是要求你们协助办案的。至于刚才出手,是因为你们出手在先。”
反正这个时代没有录音录像,随便怎么说。而且陈安歌的额头还冒着血,康雨前一个士兵也因为刚才用力过猛崴了脚——也能赖在对方头上。
但孔祥基却好奇,驻军来跟自己联合办哪门子的案。水兵营倒也被允许在城内执勤,但基本上是辅助查办水上犯罪。
康雨前朗声说:“刚刚查办一桩走私大案,发现涉案人已经是积年重犯。而且他一再叫嚣,治安司就是其后台,孔氏就是其靠山……好厉害的来头,我只能来找孔司长问问究竟了。”
孔祥基愣住了,一听“走私”就觉得不妙,心道杜沙手底下哪个重点人物难道不小心栽了?
“谁这么大胆,敢冒用治安司的招牌?一派胡言!”孔祥基义正辞严说,“我所在的家族更是守法商业家庭,跟什么走私哪有一点关系!究竟是谁这么污蔑!”
“杜沙!”
康雨前此言一出,全场寂静如坟。
大家都以为是杜沙手底下某个骨干出了事,但万万想不到剑锋直至杜沙。
虽然杜沙只是孔氏扶持的势力,但他的地位实在太高了——比陈安歌在钱氏内部的地位更高。
四十年的江湖风雨,杜沙本身就已经成长为一方巨臂,其本人也已经位列孔氏三大长老之列。
甚至在孔氏内部,杜沙的地位比孔祥基本人只高不低。
再加上杜沙几十年来的积威,整个丹江谁人不惧。
孔祥基大惊:“你……你把杜沙抓了?”
康雨前:“怎么?你能把陈安歌小姐请来喝茶,我就不能让杜沙去我那里做客?”
“你别乱来!”孔祥基稍有一点乱分寸,但随即镇定下来,心道千万不能失态,反倒授人口实,“据我所知,杜沙也是一位着名的企业家。”
段曦:“陈安歌小姐不也是丹江着名企业家?孔司长,实话跟你挑明了吧,杜沙出大事了——那种让背后保护伞不下跪就解决不了的大事。”
虽然这话很刺耳,但孔祥基觉得有点不妙。想了一下,竟又邀康雨前和陈安歌回屋里面细谈。
包括治安司的所有人也都明白,孔司长这回一下子被捏住了脉门。
段曦道:“哪里谈都奉陪。但陈安歌小姐被不法之徒在治安司打伤,这种明目张胆挑战治安司纪律底线的事,孔司长准备怎么处理?”
“里面说,请。”孔祥基将三人重新请回就近的一间办公室。
此时的陈安歌已经和段曦私下简单交流,得知实情之后,终于心中大定。
办公室里,段曦直接代表了陈安歌和康雨前两方,也让孔祥基终于意识到,其实这家伙才是对面的核心人物。
“今天早晨,杜沙手下崔大有带着车队跟江字营交易,被我们捕了个正着。人赃俱获,整整一个车队。崔大有已经服软,承认是杜沙指使的。”
崔大有其实原本不想轻易开口,但段曦向他挑明——这次交易本就是杜沙和江汉臣做出的陷阱,而你只是可怜的炮灰,陷阱里的烂肉,还有脸替你主子保守秘密呢?
崔大有也是个狠人儿,一怒之下便反了水。
而且南城门驻军连长金麻子也被万木秋拿下了,同样交代了实情,称自己定期收到杜沙集团秘密馈赠的财物,自己才每次帮助杜沙走私。
这些都是证据。
孔祥基脸色铁青:“这些未必属实吧,无论崔大有还是金麻子,被抓之后胡乱攀咬也是可能的。”
段曦笑道:“杜沙如今在驻军司令部,也已经态度松动。要是孔司长相信他的定力,咱们可以继续耗下去。”
而实际上,杜沙这老鬼是真的死硬!或许老家伙知道,一旦自己的事真正掀开,枪毙十次都不多,所以使出了泼皮滚刀肉的手段,死活不配合。
老家伙甚至拿出了丹江政务厅颁发的紫金花奖章!
和表彰见义勇为的金剑兰不同,紫金花是用以表彰为丹江做出突出贡献的。而杜沙的突出贡献,是几十年来上缴的税收、提供的就业岗位,以及价值过千万的慈善捐赠。当然,背后更离不开孔氏的力推。
按理说戴上这个之后,丹江范围之内无法抓捕,除非等政务厅予以取消。但保安旅这回玩儿大了,毕竟你们政务委员会都向联盟军总部弹劾旅长万木秋了,我还给你脸?
所以,万木秋一边批准拿下杜沙,一边亲自到政务厅去协商取消杜沙紫金花奖章的事宜。至于是否协商得通,另说。
但毕竟他是紫金花奖章获得者,硬抓已经相当越线,那就更不能动私刑。
所以在这个阶段,杜沙百般抵赖狡辩,目前还没承认授权崔大有走私,而一股脑推卸在崔大有身上,说是崔本人的行为。
但假如迁延日久,保不齐杜沙也扛不住。
现在的状态就是,段曦不确定能彻底拿下杜沙,而孔祥基不确定杜沙能死撑到最后。
这就犹如赌石,没切开那一刀之前,大家都在揣摩对方底线,并存在巨大的交易空间。而一旦真正切开之后,那就一翻两瞪眼了。
就目前来看,假如代价合适,无论陈安歌还是段曦都能接受谈判——真谈不妥再说。
“那就明说吧,你们想怎么办?”孔祥基还是那种干净利索的行事风格,这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政客,更像是个杀伐果断的地下商人,“既然各自都有问题,双方都罢手吧,没必要杠下去。”
段曦:“谁开战谁赔款,这是个基本规矩。”
你想回到大战前的状态就行了?想屁吃呢!
段曦继续道:“另外,你们千辛万苦也就敢‘污蔑’陈小姐持枪伤人,哪怕被你污蔑成功,也就是几年牢狱之灾。但杜沙通匪是什么罪,你比我更清楚吧?所以咱们各自手中的筹码完全不对等。”
孔祥基:“那你的意思是……?”
段曦:“不但恢复原貌,而且让杜沙滚出小极乐天——这不算赶尽杀绝吧?从今往后,杜沙不要迈过桃花溪。”
孔祥基脸色极差,因为这是个极高的条件。
杜沙原本就是丹江地下世界当之无愧的霸主,其实控范围是远超陈安歌的。但段曦如今的意思是沿桃花溪东西并立,大家各占半边。
特别是在小极乐天这个黄土可生金的地方,杜沙已经削减脑袋渗透了好多年,费了极大的功夫,投入甚巨。
答应了段曦这个条件,等于一次大溃败。
杜沙集团的势力和财富一旦缩水,那么孔氏也等于相应受到削弱,毕竟杜沙集团是整个孔氏权势架构的重要支柱之一。
“你们这个要求过分了。”
段曦:“一点都不过分,通匪是杀头的,杜沙所有产业也都会被以‘逆产’的名义没收。相对于这种结果,你觉得我提出的条件过分吗。”
孔祥基:“我需要回去和家族商议。”
段曦:“我没时间,你现在就去打电话,给你二十分钟。”
“你……”孔祥基气得胸膛起伏,但还是强行忍住了怒火,去了自己办公室打电话。
而他走后,康雨前这才卸下冷酷的伪装,殷勤地询问陈安歌受伤要不要紧。
陈安歌都无语了,心道老娘现在正在谈大事好不好?我家段顾问一旦谈成了,等同于以后划河而治,老娘就不是列土封疆的女王,而是堂而皇之的地下女皇了好不好?什么伤轻伤重啊,真娘……
不过对于段曦的提议和表现,她是真的完全满意,打120分。
只能说看谁顺眼了,那就怎么看都舒服;一旦看不顺眼,咋都觉得碍事。
段曦却拍了拍康雨前的肩膀:“康营长,刚才还是有些冲动了。打杨意林还好,但不该打孔祥基,他毕竟是治安司和孔氏的脸面,会让咱们不便周旋。”
要不是孔祥基挨打了,段曦原本能索要更多的利益。
“我也是关心则乱啊,看到安歌小姐脸上的血,我脑袋都炸了。玛德,打就打了,老子只恨刚才下手不够重呢!”
好,你英雄,你桀骜,哥佩服。
但段曦知道,回头政务厅肯定索要下台阶,所以康雨前这种带兵冲击治安司、当众打伤司长的事,肯定还得付出点代价。
第18分钟,孔祥基脸色铁青地回来了:“过分了吧?你们还能两头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