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曦确认，以梁疯子那性格，应该不会来给自己杀个回马枪。
所以想要拿出万木秋给自己交代的东西，必须在今明两天。若不然，龙卫很可能再度派人前来，到时候就像牛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了。
所以当晚凌晨，段曦就换了一身适合夜行的衣服悄悄行动。
丹江驻军司令部旁黑龙池小区，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门卫也几乎没什么用处，至少根本拦不住段曦这种。
九号楼二单元，301……段曦来到指定房间。万木秋当初在这里以其他人的身份，长租了一年。
假如一年之内没出事，他会提前回来取走里面的东西；假如出事，这就是最后的反制手段。
虽然开锁没有风无影那么快，但作为龙卫出来的高手，这些基本技能都是必修课。门打开，里面传出一股腐朽的霉味，可见万木秋生前也不常来这里。
打开那盏昏黄的电灯，发现这小户型的室内装设极其简单，比较醒目的就是那个书架。
书架上一排书籍当中，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其实就算小偷无意闯进来，打开看到里面都是文件资料的话，也会选择放回去。
但段曦却知道，这就是万木秋要交给自己的东西。
文件有好几份，都围绕着同一个案件。有的是调查报告，有的是证人证词，有的是照片资料，一看就已经做了相当多的工作。
而且在调查报告上，还有慕容清、万木秋、罗崇文的层层签批，显然这是经过龙卫正当程序展开的行动。只是后期遭遇了巨大的压力，才将这卷宗抽了出来，调查也中途夭折。
而这桩重大案件的内容，更是直接让段曦为之震惊！
卷宗显示，宁先之当年担任首府齐阳警备师师长的时候，就被怀疑存在养匪自重的行为。而豪横东大区的悍匪江汉臣，就是那个时期开始走进天下人的视线。
后来宁先之调任监察本部，但江汉臣却越做越大。因为后任齐阳警备师师长和第二军事基地城负责剿匪的旅长，也都是宁先之提拔起来的部下。
再后来，宁先之的铁杆盟友卢祥林在多方运营之下，来到东大区担任了总督，更使得江汉臣一伙的气焰无法遏制。
假如这些都可以说缺乏证据的话，但接下来一个调查就让事情变得惊人且有意思了——
多方迹象表明，江汉臣就是当年宁先之的警卫营长江海龙！
这江海龙本是一气境高手，多行骄纵不法之事。后来一次因抢夺财产、杀戮商户而被上头揪住了把柄，勒令执行军法。
但这份调查显示，当初执行死刑的时候，宁先之找了另外一个死囚犯作为替身，使得江海龙逃过一劫。
此后江海龙不能在明面上行动，于是被宁先之培养成了城外流寇。
每次需要捞一笔功劳，就让江汉臣闹腾得大一点，宁先之带兵讨伐杀几个土匪回来，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而每当需要上级拨付军费、装备，也让江汉臣闹一把，给上级施加压力。
甚至宁先之可以暗中将城内商队信息通报给江海龙，便于其半路劫掠。因为商队每次出城，都需要经过驻军城防部队的检查，哪个商队的货值钱、带的是什么东西、护卫有多少人……全都门清。
这种劫掠方式，必然手到擒来。
可以说，是江汉臣养肥了宁先之。然后宁先之又通过这些资本纵横捭阖、勾连上下，最终坐在了现在这个高位上。
甚至眼看着现在的监察总长即将到龄退役，宁先之还极有可能更进一步，成为军界最强巨头之一。当然，这也是他近期最忙于专营的头等大事。
就在这个档口，他发现罗崇文竟然调查当年的江海龙事件，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所以宁先之当然会拼命阻止。
于是，万木秋和慕容清派去的调查员无论调查到哪里，往往都会遭到破坏。最接近真相的一次，是找到了当初替江海龙枪毙的死囚家属，结果调查员刚刚问出点东西，竟然次日就被秘密谋杀。
而后慕容清马上派新的调查团队过去，这时候却发现晚了一步，那替死鬼的家属竟也悄无声息地被灭了门。说是食物中毒，但火化非常快，证据都没留下。
所能留下的，只有第一个调查员的笔录，但现在很难当做铁证使用。
还有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执行枪决的军警。第二拨调查团千方百计找到那个军警执行科科长的时候，却发现这位科长提前一步死于一场车祸，距离调查团的到来只有不到两天时间！
总之随着调查的深入，每到一个重要的关卡，总会出现一些幺蛾子意外，让线索中断。
后来走访了几个远远见过江汉臣大体模样的士兵，他们的描述基本一致——八尺半的大个子，四方脸、黑皮肤，体格魁梧。
段曦随后拿出卷宗里一张照片，那是早年间宁先之的一张军旅照，旁边站着的就是他的警卫营长江海龙——这也是江海龙目前留下的唯一真人照。
就这张照片来看，和目击者对江汉臣的描述确实非常接近。
但是到了军事法庭上，不能用“长得像”三个字来定罪。所以想要真正抓到证据……
“想要真正抓到证据，只能活捉江汉臣。”段曦苦笑，“拿着江汉臣和当年的照片比对，证明他就是宁先之的警卫营长。”
只要破了这一环节，后面就环环相扣水到渠成。
但是，活捉江汉臣有多难？简直不可能。朱兆恒带着一千多正规军去捉拿，丢下362具尸体狼狈回来。
但是卷宗的下一步调查结论也指出——假如能够抓住卢祥林和江汉臣的关系证据，也能给宁先之阵营当头一棒。
因为卢祥林一旦倒下，大概率不会那么够朋友、讲义气，极有可能把宁先之庇护匪帮的事情给供述出来。那么一来，虽然给宁先之的定罪证据不足，但至少可以先停了宁先之的职务。
毕竟一个总督级大员的供词，哪怕联盟军统帅都不可能等闲视之。
所以当初罗崇文派万木秋来这里调查镇乱的事，随后趁机让万木秋代理了丹江保安旅长。为的就是查清楚这里的生态，进一步调查。
毕竟在镇乱之夜的事情爆发之前，就已经出现了江汉臣导演的d102列车劫案。依照龙卫高层那灵敏的嗅觉，他们那时候就隐约觉得丹江有很多机密，也有很大的调查价值。
所以万木秋来了之后也从没有贸然剿过匪，因为他知道水太深。若像朱兆恒这样冒失，随时可能栽进去。
他一步步走得很稳，但没想到上头的天塌了。还没调查没多久，罗崇文便顶不住压力被停职调查，然后又将万木秋调虎离山。只能说宁先之也不弱，每一部都针锋相对，不落下风。
总之，这份卷宗提供了重大的线索，也为段曦理清了办案的思路。
“要是这个，倒可以谋划一下。”段曦琢磨了一下，将卷宗放回原处，连夜返回。
……
一日后，龙卫总部的局长办公室里，代理局长谢西法怒不可遏。
对面，是刚从丹江折返回来汇报任务执行情况的“疯龙”梁疯子。
“我让你去调查，不是让你去通风报信！”谢西法怒道，“你蜻蜓点水地问两句回来了，反倒暴露了我们在监察他的事实。”
梁疯子心想，人家早就提高警惕了。老子一路上一点气劲都没使用，人家都能用一包低俗杂志糊弄我。
你以为我真的相信，邪龙去那小院是拿什么杂志？很显然，人家只是察觉到了被跟踪了，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
你们这群没本事的混蛋，别踏马小瞧了一位曾经的龙将。哪怕他已经丢了气劲，一样不是你们这帮蠢货能轻易对付的。
但表面上他却说：“邪龙高傲得很，我们都了解他。他说万木秋没给他资料或物品，应该就是没有。”
谢西法快气笑了：“就这么一句话，就把你打发回来了？”
梁疯子：“那你让我怎么办？邪龙的罪名是监察总长亲自赦免的，我再把他抓起来，出了事你给我兜着？”
“放屁！”谢西法更怒了，“总长赦免的是他以前的罪，跟以后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抓起来审他又能怎样？”
“他是曾经的龙将！”梁疯子也恼了，“一个功勋卓着的龙将仅仅因为得罪了什么狗屁次长，就被扣了黑帽子投进监狱。好不容易立了大功，又被苛扣了恢复修为承诺的资源。现在，你们还要因为毫无证据的猜测，抓他、审他？任何一个龙将，都不是你们这些政客能随意侮辱的！”
谢西法脸色阴沉地可怕：“从你这话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一直在故意破坏这次调查？”
“我没破坏，只是不想干而已。”
“就凭你这句，信不信我定你个‘抗命不遵’的罪名！”
“随便！”梁疯子忽然一脚抬起又落下，势大力沉如开山巨斧，竟将谢西法面前坚固结实的实木办公桌懒腰砸断！
面对着一片狼藉，谢西法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起身后连连倒退。此时他才忽然想到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疯龙”——那个一旦发了疯连老天爷都挡不住的家伙。
看着梁疯子离开的背影，谢西法自然气得半死，但他也知道此时真的处置梁疯子的话，会引发龙卫元老派更大的震荡。
“混蛋，以后再慢慢收拾你，真以为有点功夫就了不起了，一介武夫！”谢西法阴沉着脸琢磨着，“下面，又能派谁去呢？”
派普通的调查员，根本办不成调查邪龙的任务，哪怕邪龙已经没有了气劲。
而五大龙将之中，那三位当年和邪龙的关系都不错。
“看来，只能从‘那里’抽调人手了，只是手续太麻烦，还得总长亲自批准。”谢西法揉了揉脑门儿，感觉自己当这个局长好难，驾驭起来太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