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六楼房间里。
凌云悦躺在床上,极力地强撑着双眼看向坐在床边一直跟自己叨叨不停的男人。
自从她倒下后,一直话不多的男人就开始变得话密了起来,似乎想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一般。
凌云悦想着,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远方。
活得大久,近来很多事情其实她已经记不清了,可当年在红星大队的事却还历历在目,那个一开始很讨厌,后来处处向着她的少年郎,那些纯朴善良的队员,还有那个事多的知青点。
凌云悦觉得自己活得挺久的了,真的很累很累。
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哭声,她张了张嘴,想问问外头是不是言言和文文在闹,可惜她太累了,最后什么声音都没说出来。
“乖,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吧,你放心,我会陪着你。”邹思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也停下了话语,伸手扶她的脸庞,他知道的,她一直不放心自己,98岁了,已经很坚强了。
“好,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凌云悦得到肯定,小声地喃喃低语,随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只不过这一次之后,这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好。我会陪你的。”邹思康重复说着,俯身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下意识地抹了抹眼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眼泪。
邹思康无声地笑了笑,利索地给自家媳妇打理干净,又给自己整理一番,才慢慢地躺在她身边,侧身把人抱在怀里,像是以前无数个日夜一般,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的,他家媳妇不爱别人碰她,却又爱干净。
次日。
邹砚川端着洗漱用品敲门进来的时候,床上相依偎躺着的两人一动不动。
邹砚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踉跄着小跑上前,手颤颤巍巍地伸了过去。
没有呼吸。
他没有父母了。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他早预料到了,母亲不是异能者,因为有灵泉的加持下,比常人身体健康些,可活到现在实属不易。坚持下去的理由不过是不放心父亲一个人罢了。
异能者等级越高寿命越长,难怪父亲后来放弃了修炼,以前他不懂,问父亲这问题的时候,父亲总是笑笑没说话,如今他倒是明白了,父亲早就准备好了。
走吧,都走吧。
下一辈子,他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大哥??”程砚舟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呆愣站在床边的邹砚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一句话都不敢问,害怕得到不好的回答。却不自觉地把手上装着早餐的保温壶紧紧地抱住。
“爸妈。。。走了。”邹砚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碰。。’
程砚舟手上的保温壶掉到地上,应声而碎。
虽然这段时间早有准备,可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这天之后他们就没有父母了……
俩人的后事办得十分简单,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老父亲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并且暗中准备好了一切,所有东西都是按双份额来算的。。。
作为儿子,他们的任务就只有按照流程操办就行了。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老伙计,到他们的时候,来的只有各自的小辈。
一连七天,把人送走后,邹砚川不自觉地又走回爸妈住的房间,一坐就是大半天。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条小缝,两个小脑袋探出。
“太爷爷。”
“太爷爷。”
邹砚川看到是邹墨言和邹墨文俩兄弟,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俩小团子得到肯定,连忙小跑凑过去。
“太爷爷你是哭了吗?”邹墨文努力把自己往邹砚川怀里塞。
邹墨言探出手,想要帮太爷爷抹去眼角的泪珠。
“没事,太爷爷就是沙子进眼睛了。”
“哦。”邹墨文相信了,完全没有想为什么五楼的房间会有风沙。
邹墨言看了看自家太爷爷,没有反驳,其实他昨天晚上也悄悄在被窝里哭了。
“走吧,下楼吃饭去。”邹砚川站了起来。
“文文要自己走。”邹墨文连忙挣扎着要下地,他爷爷说了,太爷爷年纪大了,不能抱文文。
虽然他不明白太爷爷跟爷爷明明差不多老,为什么爷爷能抱文文,太爷爷就不可以。
邹砚川也没纠结,松开抱人的手。
也是邹墨文下地的瞬间,不小心蹭到床上的枕头,露出枕头底下的一个信封。
“咦~~~~。”
邹砚川也诧异,他和弟弟商量过的,暂时不想破坏这个房间的摆设,就像父母没有离开时一样。
至少想念时还有个能坐坐的地方,所以房间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整理。
看到是母亲的字迹,收件人是父亲。
邹砚川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纸短情长,不尽一一,你别怕,我一直都在,还有不用着急,好好活着,我会等你!’
信里内容并不多,字迹潦草,能想象到母亲当时写这信的时候,已经不大好了。
母亲应该是想给父亲留个念想,让他好好活着,可惜母亲应该不会想到,父亲是一刻都等不及,连这信都看不到。
邹砚川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七十多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
邹墨言和邹墨文没见过这种状况,也跟着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