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伯亭在大年三十、半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响时,做了一件在屈磊眼中十分刻薄、不可原谅的事儿。
他此时坚定的认为,他的人生中,不会再有如此难堪的时候了。
屈磊眼中的叶伯亭丑陋无比。
屈磊搞不懂,他和叶伯亭之间,怎么过着过着就走到了尽头。
假如彼此变换一下立场位置,是不是就能找到从前的影子?
浪漫、美好、爱情,被岁月滴水穿石。
做人做事极致、决绝的叶伯亭放话了:“我的新年愿望?愿望,呵呵,就是你们能在大年初二之前离开,望你们能帮我达成所愿!”
当叶伯亭举杯说完后,所有人都愣住了,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只有她自己干掉杯中酒后笑了笑:“就这样,你们慢慢守岁。”
叶伯亭带着温和的笑意转身回了卧室,转身的那一刹那,脸上的笑容凝固。
她的心空了,她知道自己终于撕开了最后一层面纱,她知道她和屈磊完了。
她回卧室的几步路,眼睛模糊了,机械的、麻木的、本能的找到自己的床。
安稳的假象、一定会幸福的决心,回顾一幕幕,终于剥开迷雾。
一个从基层开始,刻苦训练向上攀登的军官小伙,他乐观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畏畏缩缩的花钱,心里琢磨着攒钱回村儿盖瓦房、养几头猪;
自己呢,如果不是碰到屈磊,很大可能至今未婚的状态,过着热热闹闹、没心没肺的生活;
她在婚姻里,也有错。
这场婚姻。她从头开始就背着很多。
父母的反对;自己独处难过;夫妻行房的不适应疼痛;婆婆的刁难;小姑子出了丑事自己却要搭上孩子、第一次被人无理由殴打;争取丈夫的工作、面对父亲失望的眼神;无底线的给屈磊的酒局买单;到了最后,大事小事不会问她的意见。
瞒着、藏着、心和心隔离着。
为了爱情,她到底还在乎自己的什么?还能计较些什么?只有自由了。
她们从此会被冠以词语“短婚未育”,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她叶伯亭该在意自己要怎么过了。
叶伯亭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掀桌子的声音、锅碗瓢盆掉落砸地的撞击声,屈磊大声质问她的话。她不再有自信屈磊永远不会打她了。还好,她锁了卧室门。
“晚安,京都。”她喃喃自语的说道。
……
大怒的屈磊。暴怒的屈磊,难堪至极的屈磊,猛然站起,起来的过于猛。以至于肩膀晃了晃。
一把掀了桌,包了两个小时热腾腾的饺子被扣翻在地。饭碗摔碎的声音吓的屈玲捂嘴惊呼。
惊呼着跳脚后,屈玲尖锐喊道:“大嫂,你什么意思?这是过年!你太过分了!”
屈老太太捂着心脏闭了下眼睛,她等着依照往常惯例。叶伯亭此时该大喊:“滚”字了,然而没有,除了儿子气呼呼的运气声。屋里静悄悄的。
直觉告诉屈老太太“不好了”,她慌神了。她觉得这不是小吵小闹了。
能屈能伸、不愧给老屈家当了几十年儿媳的老太太,越是觉得情况不妙、她越能紧急想招。
一巴掌拍到屈玲的后背上:“你喊啥!你大嫂心情不好,说句气话怕啥的?都一家人不能担待点儿?!你懂不懂事儿?你大嫂为了你咋地了、你忘啦?还能花钱给你办工作,你不感恩道德的,你个黑心肠的玩意儿!”
“娘!可是她!”屈玲话还没有说完,屈老太太使劲儿挤眉弄眼了一番。冲女儿使眼色,又赶紧拉暴怒中的大儿子屈磊。
从来了老宅一直显得怯生生的准小儿媳,那个花棉袄姑娘出声了,她要比其他人镇定一些,至少情绪上稳定,笑着看向屈磊劝道:“大哥,我大嫂一定是开玩笑的。”
“对!对!就是这个理儿!亭子从进门知书达理,大家庭出身,是开玩笑!”屈老太太圆场,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都说了啥、怎么圆的话。
屈磊觉得他今天窝囊透了,他知道家人都在给他找台阶,可他的妻子却毁了一切。
那斩钉截铁、似笑非笑的态度,屈磊心里明白着呢、叶伯亭没开玩笑。当着他的面儿,撵他的家人!他倒是希望这是一场天大的玩笑。
他拼命挣扎、抗争命运,他努力攀爬想要给老家的娘亲一个像样的家。
他忍常人忍不了的事儿,为的就是成为屈家真正的顶梁柱,让他的娘因他有面子。
孤儿寡母扯着他多年,他想让屈家在自己的带领下翻身,为的就是多年被人瞧不起的那股憋着的心气儿,为了从此不再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任意欺负。
他要让那个小镇的同村人从此高看屈家!
可今天他在场的情况下,丢了所有慢慢堆积起来的脸面!弟弟妹妹的眼神,他娘慌乱的态度,未过门的弟媳会怎么看他!
屈磊越想越暴怒,他使劲砸着卧房门:“叶伯亭!你给我起来说个清楚明白!你是不是神经病!”
屈大娘心急如焚,她指挥着小儿子他们收拾桌椅板凳、扫破碎的碗筷碎渣,自己却始终盯着屈磊。在屈磊要上脚踹门之际,屈老太太死死地拽住大儿子:
“你别的!磊子,你听娘说!你听娘说!”
她后悔啊,早知道是这样,她来京都干啥!
这个王大丫因为屈玲的事儿不过门,她只能夸下海口,四处显摆,去了王家说领大丫来大城市住住,赶明儿也弄个工人当当。
她要是不吹着唠嗑,怎么能保住屈家脸面嘛!
可如今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了,要是大儿媳这出了啥茬头,那可就全完了!
“磊子,娘明个儿大年初一就回家。你出门给娘买票吧,娘求你了啊,儿子!别作闹!娘带着你弟弟和大丫,玲子这让她回工厂,别跟着你们搅合着!你和亭子好好过日子!”
这是半夜三更,屈老太太紧急下的决心。
她知道卧室里的叶伯亭没睡,对着屋门喊道:“亭子啊,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你心里憋屈、憋火,娘比谁都明白是因为啥!可再咋地也要和屈磊好好过,你看这日子越过越好……”
叶伯亭拽起棉被蒙上了脑袋,这就是她的大年三十,辞旧岁、迎新春,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