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是这次祭天的乐师之首,他的位置不是没有人可以替代,但是想要短时间内接下这个重任的人却少之又少。况且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算找人替换,那替换缺的位置又该找谁来补?
如此下去,只能让混乱的局面变的更乱。
“要不请甄贵妃拿个主意?”此时乐师长也是着急的,关键时刻,他还真的不太信任甄千儿。
“不要惊动姑母!”甄千儿断然拒绝。
后宫嫔妃并不参加此次的祭天,而从礼乐司到后宫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一来一回就算十分顺利的情况下也需要很久的时间。
况且这件事现在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如果有人想从上面做文章,那么这个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把逍遥公子请来!如今只能他上了!”即便甄千儿从来没有听过逍遥公子弹过祭天的乐曲,但是凭借两人曾经合奏的效果来看,这点困难在逍遥公子眼里应该不是大的问题。
“可是这……太冒险了!”乐师长不太赞同。
“兵法讲就的就是险中求胜,如今我负责乐舞,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有执行!出了任何问题,责任我来负。”甄千儿该硬的时候格外硬气,那种带着肃杀的气场不是一个乐师长能够相比的。
乐师长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听话的闭上了嘴,关键时刻他也不敢假以他人之手,亲自去请逍遥公子。
而甄千儿让所有舞娘乐师集合,紧盯着每个人,以防再出现乱子。
逍遥公子匆匆而来,不过却没有半分的慌乱神色,这份临危不乱的沉稳让甄千儿在心里不禁点点头。
相互见了礼,甄千儿也不耽误时辰,直接说了请他来的目的。
“甄小姐真的想清楚了?我会是一个麻烦。”逍遥公子脸色严肃,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再多的麻烦也没有比现在更麻烦的了!”甄千儿笃定,可是她所不知道的事,逍遥公子制造麻烦的本事绝对是天下无双,让她不得不又卷入一段是非之中,甚至差点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甄千儿让逍遥公子弹了一断曲目,每一个音符都比孟浩然还要好上几分。
甄千儿心中更加有了成算,她将换人的事和泰王说了,泰王并没有异议。
时辰一到,斋宫鸣太和钟,皇帝从昭享门外东南侧具服台更换祭服后,便从左门进入圜丘坛,至中层平台拜位。此时燔柴炉,迎帝神,乐奏”始平之章”。
皇上见到最前面弹奏的逍遥公子,眼中有诧异一闪而过,但大众之下,却并没说什么。
皇帝至上层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
与此同时,圜丘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剧院摇红,给人以一种非常神秘的感觉。
皇帝到主位、配位前奠玉帛、进俎、跪献爵,回拜位,乐奏”奉平之章”,舞”干戚之舞”。
期间逍遥公子的琴弦突然断了一根,在祭天的时候出现这种状况,完全可以理解成为大不吉,好在逍遥公子的琴艺的确够高超,揉抹挑剔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并没有影响到音乐的质量。
似乎没有人发现礼乐司的不同,祭天仍旧继续。
司祝跪读祝文,乐暂止。读毕乐起,皇帝行三跪九拜礼,并到配位诸神前献爵。
光禄寺卿奉福胙,进至上帝位前拱举。皇帝至饮福受祚拜位,跪受福、受祚、三拜、回拜位,行三跪九拜礼,奏”清平之章”。
祭品送燎炉焚烧,皇帝至望燎位,奏”太平之章”,皇帝观看焚烧祭品,奏”佑平之章”。
直至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祭天大典才算是结束,皇上起驾返宫。
甄千儿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次大典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
本来她作为女子是不宜参加祭天的,可是她现在负责礼乐,才能在大典上远远的露个面。
别看她只是在人海茫茫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但是这样的机会却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就连甄贵妃那么最贵的人物都不够资格。
因此大臣们尽管不说,不过对甄千儿都存着几分注意,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搭上关系了。
甄千儿应付掉这些八卦的人,想去礼乐司看看,有什么需要她帮忙收尾的,结果便见到了这断了的琴弦。
“甄小姐,这事要不要先瞒着?”乐师长低声在甄千儿耳边说,毕竟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能看到逍遥公子琴弦的人并不多。
甄千儿抬手,“不行,欺君是重罪,况且皇宫的暗卫众多,总有人看见的。”
甄千儿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专门有人想找她不痛快,虽然不清楚幕后主使的人是谁,但是险恶用心可见一斑。
“逍遥公子呢?叫他来陪我一起去见皇上。”既然她当初说了要把事情担下来,那就不能临阵退缩,不过说辞一定要想一个好听的,她此时倒有些怨陆懿白不在身边,也好给他出个主意。
“逍遥公子说身上出了些汗,去笙坛的客院换衣服去了。”乐师长没看到逍遥公子的影子,旁边一个乐师回道。
身为首席乐师,自然有一些别人没有的权利,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逍遥公子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是可以得到满足。
不过此时甄千儿右眼睛不住的跳,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哪里?我去看看。”甄千儿问道。
那个乐师用手指了指,甄千儿带着乐师长便走了进去,可是推开房门,屋子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甄千儿打量了一下屋子里面的陈设,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但是窗户却开着,那就证明逍遥公子是自愿离开的,而且很可能是走的窗户。
甄千儿的手在袖口握成拳,在手心留下一排的月牙印记,可是脸上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逍遥公子可能已经回去了,咱们也回吧!”
乐师长心有疑惑,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乖乖的带着余下的人准备回宫。
而甄千儿找出黄风给她留下的令牌,然后偷偷的找人联系他。
黄风虽然忙,不过甄千儿有事,即便再忙也得把时间抽出来,他将事情往属下那里一推,便急急忙忙的去找甄千儿。
甄千儿看到黄风的一瞬间,原本焦躁的心忽然平复了下来,“你说过遇到困难就找你,如今这句话可还算数?”
“自然!”黄风答的万分肯定。
“那好!我现在就要你帮我一个忙。”甄千儿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你不声张是对的,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见皇上。”黄风说完,也不耽搁,直接转身要走。
“等等!”甄千儿叫住他。
黄风回身,他身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金色,亲切而温暖。
“谢谢!”甄千儿轻声道,说起来黄风和她非亲非故,关键时候却愿意二话不说的帮她,这个情她会记着的。
“不谢,你对我徒弟好些就成!”黄风冲着甄千儿眨眨眼,带着点点暧昧,仿佛刚才的焦急与干脆利落不是他一样。
甄千儿点点头,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能有这样的师父,陆懿白白天和黑夜奇妙变脸也可以理解了。
黄风的办事效率和他的名字一样快,不多时迷了路的逍遥公子就回来了。
只不过大家发现逍遥公子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也似乎有些虚弱,有乐师简单的问候了几句,见逍遥公子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样,便也没有多言。
毕竟逍遥公子和他们平时的关系也没有多好,何必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众人该回宫的回宫,该回家的回家,似乎一切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暗中却是波涛汹涌。
第二日漫天的指明提参的折子便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看得脸越来越黑,众大臣皆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生怕触了皇上的眉头,可是即便这样,该逃的还是逃不了。
首先皇上对于在笙坛庙内喧哗的唐中书令葛职回送回老家。
对笙坛祝版上的文字写得不够工整的右侍郎穆皆革职后被发配新疆。
对具服台更衣幄次所设的坐褥不够整齐的侍郎德明降职。
对按规定应悬挂三盏天灯而少悬了一盏的宫院总监李将阿革职,并发往伊犁效力赎罪。
对乐师祭天前出现状况的甄千儿在家思过,乐师长直接换人。
泰王祭天安排事宜得体有功,可是出现种种状况,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算是功过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