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言道:“前段时间不是闹旱灾么,多半是饥民反了吧,听说这群反贼里面有个叫叶无恨的,现在是起义军的首领,那人脑子挺厉害,他们跟蓟州驻军正面交锋了一回,是这个叶无恨指挥的作战,陈利民被打得手都还不起。”
“叶无恨?”江云姝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名字,好大的怨气。
虽然是叫无恨。
可若是当真没有恨,怎么会叫无恨?
“这叶无恨手下,聚集了多少人?”江云姝问道。
沈知言道:“具体的暂时还不知道,陈利民只说大概六千左右。”
虽然听起来,跟蓟州驻军的那一战,这支起义军是赢在人数上了。
但实则不然。
陈利民的兵,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可叶无恨手底下的,全都是些饭都吃不饱的难民。
说不定还有老弱妇幼。
这样都把陈利民干赢了,可见这个叶无恨,绝对是个大才。
沈知言问慕九:“确定就这个数了吗?那我就给陈利民回话了。”
这话问得慕九反而犹豫了一瞬间。
想了想,他道:“再加十万吧,凑个整,反正那狗官富得流油,也不会拿不出来。”
只不过有点肉疼而已。
沈知言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了。“你可真是......趁火打劫啊。”
江云姝神神秘秘的:“我还有个更赚的招儿,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慕九有点儿兴趣:“说。”
江云姝道:“收了陈利民的钱,不出兵,那狗官一落马,命都保不住,压根儿不会让你们还钱。”
那个狗官,贪得要死,完全不考虑百姓的死活。
现在有人治他,就该让他直接被打下地狱。
最后不死在起义军的手里。
就死在朝廷的手里。
慕九和沈知言一听,双双沉默了。
江云姝眨巴着眼睛:“怎么了?白得六十万,不爽吗?”
沈知言欲言又止:“可是......虽然......但是......江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蟠龙寨的名声呢?”
虽然他们属于黑道,但还是有规矩的。
要是拿了钱不办事,这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跟他们蟠龙寨合作。
江云姝瞪大了眼睛,感到有些不敢置信:“你们还有名声?”
慕九不善的瞪着她:“你说呢?”
在这一行里,他们蟠龙寨的名声最好了。
no.1。
否则怎么做大做强,创造辉煌的?
不过慕九一下听出了江云姝的言外之意:“你想让陈利民死?”
江云姝毫不避讳的点头:“对啊,我这辈子最恨贪官了。”
慕九眉头一动:“展开说说?”
贪官......好像没碍着她什么事吧?
江云姝随意道:“原来我娘在小塘村有一小块地,后来被刘胜利以权谋私,给弄走了,就这样。”
所以现在一看到贪官,她骨子里的基因就狠狠的动了。
大概因为她自己就是贫苦出身,所以特别能跟老百姓共情。
特别是陈利民这种,完全不给老百姓留活路的败类,那简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慕九直接一整个大无语。
“就一块儿地?”
这有什么值得争来抢去的?
这后山有上百亩地,都是他的。
江云姝要是把他哄高兴了,随手就送给她了。
江云姝不知道慕九在想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道:“你懂什么?”
现在看来只是一小块儿地,可在当时,那块地可以养活她跟她娘两个人。
那是唯一谋生的出路,就这样被刘胜利抢走了。
她怎么能不恨。
就算到了棺材里,她都得把这件事刻在墓碑上。
算了,跟这个人说这些,完全就是在对牛弹琴。
......
这天晚上,江云姝是守在吴潼房间里面过的夜。
一更天的时候,吴潼就发起了高热。
因为用不了药,江云姝只能用银针刺穴帮他缓解。
再用烈酒擦拭他的手脚心,希望能够降温。
但成效好像不大。
后半夜,吴潼烧得越来越厉害,江云姝摸到他的额头,都觉得灼热得吓人。
于是更加不敢懈怠了。
整整一晚,她都忙碌得像个陀螺。
转来转去,都没有停过。
吴潼烧得迷迷糊糊,费力掀开眼皮,看到一个女人在自己的病床前忙碌,他沙哑着嗓子,呢喃道:“是......田螺姑娘吗?”
正在给他擦额头的江云姝动作一顿,无语两个字几乎都要写在脸上了:“谢谢,我是福寿螺姑娘。”
吴潼不知道是体力不支,还是被福寿螺·江云姝给吓的。
江云姝一说完这句话,他就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当时给江大夫吓得够呛,连忙去探他的呼吸,还以为他挂了呢。
还好,还在苟延残喘。
直到天亮的时候,吴潼浑身的高热才退了下去。
慕九天亮来看过一回,看到吴潼的气色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心里稍稍安慰。
看吧,他从来不会看错人的。
这小娘们儿真能治。
江云姝只在这天早上看到过慕九一回,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有再看到过人影了。
倒是碰到过一次沈知言。
从沈知言口中得知慕九在忙着往蓟州调人手,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陈利民那狗官,多活一天都是祸害。
第三天,吴潼竟然能说话了。
江云姝给他把了脉,发现贵金属余毒在他体内也开始慢慢肃清了。
不免有些感叹:年轻就是好。
吴潼的身体底子绝对是倍儿棒,就这么瘫了,真是有点可惜。
天气热了起来,江云姝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
目光落到吴潼那双已经残废的腿上的时候,她用团扇的手柄戳了戳他的腿。
“喂,还想不想站起来?”
吴潼还有点虚弱,但听到江云姝这话,他眼中猛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可以吗?”
这几天,他由江云姝一手照料,他深刻的明白,她的医术有多好。
几乎是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那么多大夫都说没希望了。
可江云姝只要说出口,那她肯定是有办法!
江云姝道:“可以是可以......”
她话说一半,停住了,显得有点为难。
这一刻,吴潼脑子里面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会儿觉得江云姝要跟他说——‘只能尽力一试,不要抱太大希望。’
一会儿又觉得江云姝要告诉他——‘就算能站起来也是缺瘸,走路会一拐一拐,以前是一整个废人,以后是半个废人。’
但江云姝顿了很久,才郑重其事的道:“......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