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龙山一路往南,周围的一切都隐在崇山峻岭之中,车子沿着国道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往大山深处攀岩,我惊奇地看着两旁的险峻山坡,皮老七则愁容满面地盯着远处。
从北京出来后,皮老七就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而整整两个小时,一包烟便被抽的只剩下一根。
东子看着那半山腰上蜿蜒曲折的山路,心也被吊了起来,虽说我们见过不少这种山路,可眼前的这路实在是惊险。
东子小心地驾驶着车子,眼睛不断地瞄着越来越近的山路,皮老七半眯着眼睛,嘴里的烟雾一圈一圈地吐着,从出了北京城,皮老七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问怎么了,可皮老七摇头说没事。
过了一个隧道。
“宝爷,你知道水魍子吗?”
一直闷头抽烟的皮老七突然出声。
我愣了一会,这才说:“这我还真没听说过,七爷,您怎么突然提起这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几年前和五爷大象山经历,那时我们去蛇湖时也经过这么个隧道……”
我哦了一声,然后看向皮老七问:“那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比如超自然的事?”
“……”
皮老七吸了一口烟:“遇到了水魍子。”
“水魍子,这什么东西?”
东子听到这个名词,扭头问皮老七。
皮老七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解释道:“水魍子其实就是一种水蛭,不过它和普通的水蛭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它吃人,而且能钻进人脑子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太相信那小小的身子能将比它大十几倍的人吃得连渣都不剩。”皮老七咬着牙,那恐惧由眼底蔓延到整张脸。
我和东子对视了一眼。
这水魍子真有这么厉害么?
皮老七看着我:“宝爷,前路未卜,有太多的未知和坎坷,我们几个老骨头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所以这下就看你们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七爷,您这话什么意思?”
皮老七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我啊,年龄也大了,那些算计来算计去的把戏也不想做了,这次如果能顺利解决事情,那我也要退了,『操』劳了半辈子,也该休息休息了。”
嗬,这话里有话。
我明白这位皮七爷的话,以退为进,这手段使得精明,不说其他,就是拿现在皮家在南江的声望来说,这张口说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南江还有那么多只眼睛盯着,谁也不敢耍花招。
这么一想,我心里一阵冷笑。
这位皮七爷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半个小时,车子出了隧道。
那刺眼的光线穿过玻璃透了进来,我摇下车窗,看着层峦叠嶂的山峰,那胸膛的心又一次跳动起来。
这次已经不会有事了吧?
下了国道,东子将车拐上旁边的小路,车子七摇八晃攀上了险峻的山路,山路倒平坦,只不过里靠近悬崖的一旁没有护栏,好在东子的技术稳,车子倒没出什么差错。
我探出头往下望去,只见一旁的悬崖下满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中间有一天坑,两侧的石壁赫然陡立,另一旁则布满了密林,仿佛铺了层绿布一般。
皮老七这时睁开眼,手指在车窗一个劲地敲,眼睛紧盯着底下的巨大天坑,脸上隐晦不明。
忽地他转头看向我,黝黑的脸满是笑意。
我有些不明白他此刻的笑是什么意思,正要问时,车子忽地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翻了车。
东子握着方向盘,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这他妈什么路,要不是老子技术硬,这会准翻车了都。”
皮老七没有说什么,只是解了安全带下了车,看到车轮底下的大坑,他招了招手让我们下车。
东子紧抿着嘴,不情不愿地下了车,当看到车轮陷进大坑里,东子低声咒骂了一声。皮老七冷着脸,蹲在大坑旁边看了看,好半天才站直身子说:“这坑是昨天挖的,估计出事了。”
我盯着那坑,有些不解:“七爷?”
皮老七没有回答我的话,扭头对东子说:“我知道有一条小路,今天晚上就能到地方,不知东爷敢不敢走?”
“敢,有什么不敢的。”
东子拍了拍车盖豪气继续道:“若真如七爷说的出事了,那这条山路指不定还有多少大坑,既然有其他路,那我们就走小路,只要天黑到地方就行!”
皮老七爽快地笑了笑道:“好,既然两位信得过我皮老七,那我也不含糊,两位爷上车,我带你们走小路。”
我和东子对视了一眼,随即上了车。
皮老七坐在副驾驶位置,他环视了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然后让东子倒车,躲过那大坑往前驶了一段,看到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皮老七兴奋地朝我们笑了笑。
东子知道眼前这条泥泞小路就是皮老七口里所说的捷径,心里有些踌躇,可最后还是压下心底的疑『惑』拐了上去。
这条小路很是泥泞,有些地方还有大水坑,不仅有水坑,而且路面有什么不少碎石子,这不,刚过一个坑,迎面又来一个大坑,我在车里做得是心惊胆战,车身也摇晃地厉害,要不是东子手疾眼快,恐怕这会早翻了车掉坑里了。
皮老七显然是习惯了这条路,他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用当地的土话骂道:“那帮兔儿伢子,等老子儿回去定要他们好看,『奶』『奶』的,竟整到老子头上,吞了老虎胆了。”
“七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盯着皮老七的后背,心里有些不解。
这皮老七也算是皮家人,怎么镇不住手底下的喽啰,再说了南江就数皮家和盘家有点威望,怎么收拾几个杂碎还要请示德爷和五爷,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皮老七吸了一口烟,随即转过头看向我,我明显一愣,他便冲我笑了笑问:“宝爷,你是不是对我有啥想法?”
我沉了沉心,这才问皮老七:“七爷,这次请示德爷和五爷,您应该不只为了收拾一个跛长根这么简单吧,再者,你们皮家在南江那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再怎么说也犯不着跑到北京请德爷和五爷出面?”
皮老七微微一愣,然后抖了抖烟灰道:“宝爷这脑筋转得真快,没错,我这次去北京请德爷和五爷出面不仅仅为了收拾一个跛长根,准确来说是为了一件邪物。”
“邪物?”东子也『插』了进来。
皮老七将烟摁在烟灰缸里,这才慢慢解释道:“说来你们也许不信,我们皮家之所以兴盛起来是因为供奉了一件邪物,那邪物是我爷爷从盘江翻马岭的石棺里拿出来的。
刚开始的几年,爷爷胆战心惊,最后也因为拿了那东西爷爷发疯一头撞死在我们家的土墙上,我爸怕出什么事,便将那东西封死埋在我们家后院的歪脖子树下,因为害怕,我爸时常烧香供奉那东西。
时间一长,也忘了有这么个东西。
后来我们皮家被排挤,差点被赶出南江,可我爸那时不知怎么了,从后院挖出那东西,拿着一把菜刀闯进当地的乡绅家里,当时的情况我想象不出,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东西帮了我们皮家。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们皮家在南江立足了脚跟,慢慢地成为南江的大户。”
我问:“那后来呢?”
皮老七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那邪物丢了……”
“丢了,怎么会丢了?”
“就在一年前,我带着人去了一次出龙湾,去的时候那东西还在,可回来的时候那东西便不见了,我找了整整一年,可就是没有任何消息,后来六爷给我说,要我去北京找德爷,我寻思着德爷或许知道那东西的下落,便连夜坐火车到了北京。可见了德爷,我又不好意思开口,德爷几番询问后,我才说了实情,当时德爷的脸『色』很是难看,我也不敢再问,再后来德爷叫了你们和五爷,说实话,刚开始我并不怎么看好你们,可德爷强行让你们去,我只好应了下来。原本想着找机会探探你们的底,可五爷却来了那么一出,最后我才打消了顾虑,让你们跟着我回南江。”
东子听到这,忍不住嗤鼻:“七爷,没想到您还想给我们哥俩下套啊?”
皮老七尴尬地笑了笑:“那不是之前不认识嘛,再说了,你们两位是深藏不『露』,要不是今天宝爷这么一问,说实话我真看不出来。”
我摆了摆手,皮老七又是一阵恭维。
虽说称赞的话人人都爱听,可这话过了头那就惹得人厌了,况且这皮老七吊着心眼,说的话里都带着刺,这听着心里极不舒服,我挪了挪发麻的屁股,朝周围看去。
此时已经接近爬骡子山,山上笼着一层白雾,远远望去,那尖削的山壁像是被什么劈开,山顶绕着一团云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东子看着眼前的路,嘴里骂骂咧咧,皮老七听了东子的骂声也不恼,眼睛却紧盯着远处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