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史小吏和卫氏说的有道理,沐菀心里还是难受。
沐苏便劝道:“你别气了,现在朝歌已经很少听到说有人饿死的事了,可见那孩子虽然可怜,但还是能活下来的,说不定一会儿他就来领馒头了,你若可怜他,不如多塞几个馒头给他。”
沐菀由不解气,冲着南宫奈何道:“都怪你们这些当官的无能,我大周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一吼把众人吼愣住了,南宫奈何更是摊手无语,这关他何事?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队长而已。
沐苏看得好笑,说:“南宫表哥,这里就你吃着朝廷的供奉,只好委屈你背这个锅了。”
南宫奈何摇头笑笑。
沐菀自小锦衣玉食,从不知人间疾苦,昨日秦氏打她,她已觉得这是天塌的大事了。今日看着善堂外衣衫褴褛的乞丐,看着无人抚养的弃儿,她心底被触动了。
在布施的时候,有一些缺手断脚之人前来乞食,沐菀看着很害怕,但仍然坚持着把馒头和粥送到对方手中。沐苏注意到她偷偷背过身去哭了好几次,对她的印象改观不少。
沐苏便对南宫奈何说:“菀姐姐虽然脾气骄纵,但心肠很好,待更了解人世间的种种,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南宫奈何点头,说:“是,我没想到菀小姐是这么心软的一个人,跟在府里像是两个人。”
说着话,沐苏注意到卫氏领了一个头大身小的小男孩儿到沐菀面前,想必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可怜孩子。
沐苏便走了过去。
那孩子看不清楚年龄,脸上黑漆漆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脑袋非常大,头发稀疏几根飘着,看得让人心酸。
沐菀塞了几个馒头到他手上,又把自己的一对金耳环摘下给他:“姐姐今天没带钱出门,你把这个拿去换钱,自己留着用……”
孩子馒头噎在嘴里,双手接过沐菀的金耳环,仿佛不太确定真的是给他的,下一刻拔腿就跑。
沐菀不明所以,喊道:“诶,你跑什么,还没喝粥呢!”
话刚喊出,那孩子就被外围的一群流浪人拦住,去抢他手中的金耳环,场面一下就乱了。
沐菀和沐苏见到孩子被那群人压到身下,非常怕孩子被压坏了,立马就要过去。
沐苏跟南宫奈何站的近,被他拦了下来:“你别过去,危险。”
而沐菀身边没有别人拦她,已冲进了人堆。
见状,沐苏着急道:“快让菀姐姐回来!”
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原本只想着孩子手中的金耳环,没想到沐菀跑到他们之间,立刻就发现沐菀头上还有好多金饰,一下子把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
也许是周围疯狂的气氛勾起了人心深处的恶念,平rb不敢为非作歹的人,在哄闹芜劣的环境中,动起了歪心思。
沐菀察觉到异常,吓得不行,要退回来,已被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不要过来!啊——”眼见着肮脏的手朝她脸上抓来,沐菀怕得捂住眼睛蹲了下来。
下一刻,南宫奈何飞跃人群,踩着周遭人的肩膀跃到沐菀身边,一把拎起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护在怀里:“站起来,跟我走。”
沐菀浑浑噩噩的不知是怎么走出来的,直到她被南宫奈何送到沐苏身边,她才一把抱住沐苏,大声哭了出来。
沐菀本是一片好心,但这些人却给了她这样大的刺激,这件事也许会影响她对弱者的同情心,甚至影响她的三观。
沐苏不知道说什么好,眼下也不是开导她的好时机,只能带着她先回去。
善堂这边,她把善后的事情拜托给沐萧和南宫奈何,带着沐菀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风铃和风荷从她手上接过沐菀,扶着她先回房休息,沐苏便命人叫来那两个陪着沐菀出门的嬷嬷。
两个嬷嬷此刻也很焦心,进来便想问沐菀的情况。
沐苏沉声道:“今日接受布施的人太多,你们小姐只是被拥挤的人群冲撞到了,明白吗?”
那两个嬷嬷相视一眼,没有立即说话。
沐苏一掌拍到桌上,训道:“两个老糊涂!你们今天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个人连菀姐姐的裙角都没有碰到,就被南宫表哥救了出来,但若你们把这件事如实禀报给二婶,或是传给其他人知道,指不定会歪传出什么,你们难道不顾及你们小姐的名声了?若菀姐姐的名誉被毁,你们还有命在沐家活下去吗?”
两个老奴这才吓得跪下,连忙答应,绝不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
待晚些时候沐萧和南宫奈何回来,沐苏又同他们交代了一下。
沐萧说:“苏妹妹和南宫兄想到一处了,他已经叮嘱善堂的人不许乱讲。史小吏也吓得不行,若真出了哄抢事件,以后只怕没有女眷敢去布施了。”
沐苏点点头,又对南宫奈何说:“表哥,你去看看菀姐姐吧,她今天受惊了,我怕这件事会影响到她的怜悯心。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会有坏人,只是她今天恰好遇见了坏人……你说的话她最听得进去,你去开导她一下吧。”
南宫奈何有些犹豫,但仍旧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在沐苏的房内聊了许久,等他们出来时,沐菀的神色已经好了很多。
南宫奈何与沐萧便就此告辞。
沐苏也亲自送沐菀回去。
走在路上,沐菀捏了捏沐苏的手,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沐苏笑道:“谢我做什么,是南宫表哥救的你。”
沐菀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她,说:“我又不是个傻子,南宫表哥为什么会救我,为什么会开导我,还不都是因为你?还有,你维护我声誉的事,我也听见了。”
沐苏淡淡一笑,道:“若他对你没有半点关心,就算我说了,又有什么用?”
沐菀舒了一口气,说:“我今天算是真的信了,你不喜欢他。既然你不跟我抢他,那我以后就把你当好姐妹了。”
沐苏摇摇头,她的是非观还真是简单。
另一处华丽的宅子里,一个披着银鼠披风的紫衣男子坐在火盆前翻着手中的文书,在他对面坐了一个老者独自研究着棋谱,两人并不说话。
有侍者恭敬的上前来,对二位道:“启禀主上,线人来报,沐家苏小姐今日去了静心庵和善堂,但并没有发现燮王的踪迹。”
紫衣男子挥手令人退下,而后对老者说:“麦先生,咱们盯了这丫头四五日,并不见他跟周夑有其他来往,我们是不是查错人了?”
麦先生摇头,从装棋子的棋盒里拿出一些纸条,抽出几张摆在席前。
“殿下且看前几日的奏报。”
紫衣男子起身去看,纸条分了两列。一列记录着沐苏约见陈康,陈康查探王澍的信息。另一列记录着沐苏的贴身侍女频繁进出府邸的信息。
“这位小姐今日去静心庵并不是临时起意,她早先就已派身边的人去过静心庵,可见她应该是在找什么人。她下午去善堂的目的恐怕也没那么简单,那王澍之妻,正在这善堂之中。她做这两件事之前,是有计划的。”
紫衣男子不解,问道:“那静心庵和王澍与燮王并无任何关系,也许是沐家自己的事呢?这样成天盯着一个小丫头,我觉得先生有些小题大做了。”
麦先生摇头道:“殿下切不可掉以轻心。之前正是轻视了这个丫头,才让燮王发现我们的蛛丝马迹,使得眼下诸多事情非常不便。何况我们查不出任何关于这个丫头的底细,她那一身武艺,师从何人?她与燮王相识于何时?我们一概不知,这本就不正常。”
紫衣男子只好道:“好吧,那依先生之计,现在该如何是好?”
麦先生摸了摸下巴,从席上捡起写有静心庵线索的纸条,说:“想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那就逐个破之!”
自静心庵回来,沐苏便开始着手打听郑姨娘当年生孩子的事。如果她怀疑沐英不是郑姨娘所生的那个孩子,那当年侍奉郑姨娘的人必定会察觉到蛛丝马迹,不可能什么线索都留不下来。
季大娘答应去帮她再打听打听,风铃便每天中午回去一趟,看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这样过了三日,沐苏冬季的新衣服已经做好送来,她正由风荷伺候着试新衣,风铃却满脸慌张的冲了进来。
沐苏一看,估计季大娘那里出了问题,忙把房间里的丫鬟都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