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的亲人只剩下我一个舅舅,于是我暂代花仙城主的位置。”桑梧洺道。
他说得轻松,但短短几句话,谢妄言还是能感到当时的血雨腥风——他虽然是金川乌的舅舅,金决明那儿却不只有他一个人,金家分家的其他人或许不会同意。
更别提还有连段山那个本家。
而从桑梧洺提到这事儿的淡然,以及那夜说起“城主府里消息流通的快”时若有若无的嘲讽,就能看出大约连段山那边在桑梧洺暂代城主一职之后,应该是做了不少手段。
金决明与桑戎蝶两条人命就被这么轻轻放下,大约也是连段山那边给了花仙城这儿的金家一些无法抗拒的利益。
以他对桑梧洺的浅显了解,这群人他肯定一个都不会放过。
先是花仙城这儿的金家,然后就是连段山的。
谢妄言又是琢磨了一会儿,“难不成你和那边还有别的约定?”
否则如果连段山觊觎谛听内丹已久,绝对不会只因为金川乌需要这个续命,而迟迟不动手——他父母的两条人命对那边来说也就是这样的小事,更别提金川乌只是个一出生就没了气息的死胎,还天资驽钝,除了一个舅舅可以依仗,也没人能够依靠。
连段山想拿捏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说,我只想看到玥儿平安长大,结婚生子便是放手的时候。”桑梧洺淡淡道,“我许诺,只照顾玥儿200年,如果连段山咄咄逼人,那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这是托辞。
无论是桑梧洺、谢妄言又或者是那边的金家都知道。
但桑梧洺如果真的不想给谛听内丹,真想搞个鱼死网破,连段山那边也确实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
“170年。”桑梧洺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了出来,“大约他们也觉得我的气性不会有这么大。”
他看向窗外,似乎是看着被遮盖住的蓝花楹。
“正好我放出了比武招亲的消息,那边就算知道我有其他想法,也肯定会来,因为老祖等不了了。”他把目光转向谢妄言,“老祖再不突破,大约真的要坐化于连段山的洞府内。”
“连段山前段时间便给我递来了消息,玥儿年岁将近,不如早日成婚,并给我找来了不少合适的人选。”
谢妄言顿时明白了那边的言下之意。
金川乌今年已经170岁,距离200年的时间也不过30年,对修士来说弹指一瞬,尤其是大能修士,一次闭关就是数十年,可这就30年的时间,金家却不能再等了。
再联系到需要谛听内丹突破的是金家老祖,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一件事——
金家老祖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不突破就只能无缘大道。
金家想要给老祖寻得机缘,目标只能是在这谛听内丹上。
所以桑梧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金家老祖的大限将至,即便知道是陷阱,也会派人前来。
“于是我便找机会,办了这么个比武大会。”
“如果能正大光明赢取玥儿,应该会找准机会夺走内丹,对外宣传因为玥儿体弱多病,刚刚过门便逝去了。”桑梧洺道。
谢妄言看着桑梧洺,“你当真只管200年?”
虽然他知道这200年只是桑梧洺的托辞,200年的时间,是他休养生息以及见机行事的日子。
他赌一个200年,金家老祖大限将至。
“你呢?”桑梧洺问,“如果是你,你会只管200年?”
200年的概念对于只有19岁的谢妄言来说实在过于缥缈,他没去看桑梧洺,只是想起了院子里的蓝花楹,最后他说,“不会。”
假如金川乌是他的亲人,即便未来渺茫,他也会给他拼个生机。
桑梧洺没有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而是问了他一个别的——
“所以,你说连段山的这群人是不是都该死?”
谢妄言知道,这是在对他说,杀人藤即将要杀死的这群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不需要什么莫名的负罪感,也不需要什么因果。
修仙一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金家放任自家修士作恶一段,是气数已尽。
谢妄言伸手摸了下缠绕在自己胳膊上的杀人藤,杀人藤只是亲昵地蹭着他伸出的手指,他把目光转向桑梧洺——
“城主府里的这条灵脉,归我了。”
……
谢妄言把杀人藤放在了书房内。
杀人藤能够自由地吸取院子里的灵脉,城主府中的灵脉虽然品阶较低,只有一品,但对于只有金丹期的杀人藤来说,却已经完全足够。
谢妄言看向在达成合作目的之后,就准备离开的桑梧洺——
“云逸雁……”
他思考是否应该让云逸雁远离。
“你倒是关心你那位师姐。”桑梧洺笑了下,“可我怎么记得百花门里,没有你这位弟子?”
“……”谢妄言沉默片刻,“我才加入的。”
“是吗?”
“我听闻百花门曾经参加了晏家的盛会。”桑梧洺意有所指,“云逸雁平日里几乎不会离开百花门,你先前并非百花门弟子,更不会随着你那群师姐去往蓬莱山。”
“那你与云逸雁便是在蓬莱山里见到的。”
“想去蓬莱山的门客不知凡几,筑基修士当然无法成为门客参与比试,你既然与他在蓬莱山见面,却又不是门客,那便只能是侍从。”
“你说你的东西是从秘境里获得,如果没有猜错,那便是晏家给门客们试炼时的秘境。”桑梧洺缓缓道。
“我记得那小秘境对修士的要求是修为必须压抑到金丹。”桑梧洺看向了谢妄言的脚踝,“每个修士最多只能带一名侍从,看来你主人十分宠爱你,才会带你前往那小秘境。”
“杀人藤修为在金丹期,恰好与那秘境的要求相符,并且因为秘境内灵气稀薄,也会阻碍杀人藤的生长。”
“可你在离开小秘境之后,却没有与你主人一起……”
桑梧洺靠近了谢妄言,掀开了他的斗篷,目光看向他脚踝上缠着的布条。
他不等谢妄言阻止,就蹲下来扯开了他遮盖红珊瑚手串的布条……桑梧洺看了一会儿谢妄言脚踝上的红珊瑚手串。
他手指轻轻触碰了下那鲜红如血的红珊瑚——
“天门海外海的东西。”他抬头看向谢妄言,“你先前的主人是叶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