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玄清亦和无神已到了天宇山下,一下马,玄清亦捂着心口,脚步一滞,他强行读了南山云今日的记忆,体内的禁制已乱。
“主子?”无神见他一样,忙上前扶住。
“无妨。”调息将喉头的一口惺甜压下,心头有暖意传来,是龙鳞,她暂时没事。
玄清亦看看面前的山峦叠起,他能感受到心珠若有若无的气息,南山定在此间。
此时的天宇山正值午后,山间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无声地告知世人这里香火旺盛,时不时传来的沉闷钟声,让它更显出几分庄重。
只是在这庄重之下,却不知藏了多少心机。
他故意选人多的地方,是好让他的禁制随时都可能被触动。他若留得一口气在,他便会像从前一样当着他的面了结她的性命。一想及此,玄清亦心如刀绞,每一次他都晚来一步,这次,不想重蹈覆辙。
天宇山的山道宽敞,行人络绎不绝,二人上山,众人下山,香客每到了他们面前,眼神便会悄无声息地在玄清亦脸上飘过,有的探究,有的好奇,有的羞涩。
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之上,天宇山的大殿赫然眼前。殿前香炉中每一个都插满了香,青烟袅袅,还有少数的人在殿内虔诚地跪拜。
二人进到殿内,见有一道长正在殿中,便上前见礼,出示令牌。
道长见令牌,心中微微吃惊,面上却不显,恭敬地将二人迎进了内殿的厢房。
不一会儿,一位老者推门而入:“拜见襄亲王殿下。”
“监院快快请起。”无神将老者扶起,便打听起院中的事务。
被问及院中可有新添弟子,老者摇摇头:“弟子倒没有,却有一位善士长期居住于此,几年前,那善士受伤到此,老朽见他孤身一人,便收留了他。”
“他善于解签卜卦,却分文不收,是个好孩子。”
“多谢,可否请监院引荐,王爷有要事与那位善士相商。”
老监院点点头,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襄亲王府的令牌他是识得的,几年前圣上为太后祈福,整修南越香客聚集之地,那浩大的工程就是襄亲王亲自主持的。
几人来到后院的木屋,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多谢监院,本王与随侍欲在此等候,请监院行个方便。”
“岂敢岂敢,王爷请便。”
无神将监院送出小院:“这是王爷捐与道观的善款,还请监院笑纳。王爷不喜热闹,监院便不必挂心王爷起居了。”
监院作揖退去,还将小院外连着走廊的门锁上了。院中一应皆全,既是贵客不喜打扰,监院自是照做。
院中二人在周围探查一番,毫无收获。
“主子,是否邀请地仙一问?”
“不可,在任仙君不可介入南山在俗世的因果。”
“在周围探查一番。”玄清亦道。这山中雾气,不全是燃香形成的。
小院对着一片林子,再往前,便是无人踏足的野山了。二人往那幽深的林子里走去。
天宇山栽满了常绿树木,以松柏为主,越往里,那薄雾中就越是充满着那奇特的味道,越往里,周围越安静,似乎地下的小虫都鲜少朝这边经过。
天宇山在丘陵地带,是兰渚镇郊外群山的统称,地域十分广阔。玄清亦二人经过全是松柏的林子,便见一条河横在面前,河岸两边是不同的山头。而两岸土地的颜色,竟肉眼可见地不同。
玄清亦在河岸边停下,抓起土看了看,竟有丝丝紫色出现在里面,还散发着一些血腥味。这是?
南山的心珠!
怪不得引路蛊会失声,敖翼果然藏匿了一部分心珠。
再细细查看,这些血不是来自于南山,难道是敖翼的血?以他对他的了解,敖翼是绝对不会先于他而将自己弄伤的。毕竟,看着他伤痕累累抱着南山的尸体,才是那人留在人间的目标。
玄清亦稳了稳心神,他不能乱,否则只会给了敖翼可乘之机。
南山,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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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中,南山伸手想查看敖翼的紧握的手,敖翼躲开了。
南山抿唇,站起来强行抓过他的手,两指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敖翼的手腕瞬间失去了握力。
于是,一条深深的血痕便展现在南山面前。
快速检查了伤口,南山了然:“你就是这样设起的结界?”用被心珠浸润的血喂与蛊虫,喂饱了千百只,再将它们遣到周围划定的地界,吐出蛊丝,将这里团团围住。
只是这种方法,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干了血液。南山将指尖轻轻盖在血痕上,将修复血痕的伤药涂在上面。
敖翼看着手上的伤痕渐渐愈合,突然将目光再一次投到她的脸上:“南山,是你?”他一下子坐起来,似乎失忆了一般,抓住她的肩膀,轻晃着求证。
“是我。敖翼,你灵根既已毁灭,就不该再留着我的心珠,它只会反噬你。”看着敖翼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样子,她知道心珠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
“不必了,我在人间万年,只有它陪着我。”只有它在,他才不会觉得孤独,这许多年,都是它陪着自己度过的。
不能抽离。
“你不许拿走它。”敖翼突然掐住南山的脖子,身体颤抖起来,“南山,你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肯给我留下?!”
“敖翼!”南山手指一捏,点在他的额上,随着他吃痛呻吟,一颗药丸被弹进他口中。
“南山,南山,对不起。”颈上的手慢慢松开,面前的人两手撑着身体往后退去,靠在床内侧的墙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睡吧。”南山将一丝紫色从他的眉心抽出。敖翼便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素手继续在少年的额上停留,她将一丝真气输入,少年体内的心珠感应到真气,纷纷聚集过来,南山将心珠收纳在真气中,便把它们留在了原地,如果引出,外面的蛊虫便会失去仰仗,只会啃噬敖翼的身体以求生存。
他的族人已经被赶去了幽冥之境,饕餮一族在仙界的恩怨,已经告一个段落,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渡过许多精怪生灵的少年,不应该有那样凄惨的下场。
南山手一收,将薄被盖在敖翼身上,起身推开了那扇散发着沉香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