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僮在旁边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他家先生，别说在朗州，就算是整个南越，也算是能排得上号的医者了，怎么突然来了小姑娘，连他棘手的病人都给救活了，这也太......太丢脸了，要是他他也接受不了啊。
张大夫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用帷帽挡着脸的姑娘，说是适应不了，但他内心多少还有点无地自容，同时也有一些欣喜，他行医半生，终于碰到一个比自己厉害很多的了。
“英雄不问出处，我是谁并不重要。”南山回应道，“倒是有一桩生意，不知先生愿不愿意做？”
“哦？姑娘有什么生意要与老夫做的？”张大夫看着对面的半大姑娘，寻常姑娘到这个年纪，都该说亲了，这位怎么反而做起了生意？
“小女子天赋异禀，对医术颇有见解，家里有草药田几亩，初到朗州，想以此营生赚些银子，也好在这里立足。”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那姑娘家人同意吗？”
“家人并不在意。”南山想起她那重病在床的母亲和还不如没有的父亲，在这个时代，总是要先生存再考虑其他的。她若是连自己都养不活，难道真的靠阿春的珠子和玄清亦的帮助过活不成？那绝不是她想要的。
“医馆那么多家，姑娘为何不自己开一家医馆，而要与我做这桩生意？”
“听说这朗州有一位神医，任何病症他都要尽力一医，而且还专门设了一院子的厢房供病患租住，以便随时查看病情，而且价格相当公道，也不乏免费救治的。是您吧？”
“是。不过神医倒不敢当，老夫只是不喜欢放弃。”
“那便是了。小女子没有本钱，自是开不了医馆的。先生也看到了我的医术，小女子孤身一人不方便做游医，一身医术也可能怀璧其罪，自是要寻个有点眼界且心善的。”
张大夫听完这一句，没有回话，而是默默看着桌面沉思了良久。要是寻常姑娘家如此狂妄地跟他对话，即便见多识广如他，也会觉得是哪家的贵女出来捣乱了。
但眼前这位，他不得不认真地想一想，毕竟隔壁真真实实地躺着一个被她救活的病人。而那个人，他原本都打算放弃了。
最终，张大夫点点头，与南山讨论起合作的细则，南山当下拿出一颗药丸，张大夫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闻了又闻，还用水化开尝了尝，竟能将里面的成分说个八九不离十。
南山默默竖起大拇指，这个合作伙伴找对了，真是个人才啊。
南山将合作的方式一一在纸上写出，她会在医馆放一些药丸先让给先生卖卖看，卖得好也可能给别的店卖，只是给一医草堂最低价，她只收一手货款，当然她对零售价也会规定一个浮动上限。
这个时代多用草药，患者拿回家煮食，费时费力不说，对药材本身也是一种浪费，此番她先拿出来的是寻常的治疗风寒的药丸，冲水即服，功效比现煮草药更有保证。
其他的，她每月初一十五也会来这里坐诊，保证不去别家。
算清楚了如何分成和合作运营的方式，南山与张大夫签订了字据，便道：“药丸我会派人给先生拿一部分，先卖着。”
“好。南姑娘。”张大夫见字据上只写了一个“南”字，便顺嘴叫道，“若是再有像今日这样的重伤患者想请姑娘诊治，老夫如何才能找到你呢？”
南山想了想：“那就劳烦伙计送一个拜帖至艾草巷十号便是。”
“甚好。那......”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不知老夫可有幸观看姑娘诊病？”
“可以。”
？
张大夫原以为姑娘会推脱，毕竟作为医者，他最怕的就是被人偷师，没想到这姑娘如此爽快，有真本事就是不一样啊。
“那、那老夫斗胆叫姑娘一声师父，姑娘可介意？”
南山抬头看看眼前的医者，透着帷帽的纱帘都能看见他不再平滑的脸上透着两朵红云，想必是觉得自己公然“偷师”，觉得不好意思，想给自己个“名分”？
“好，那为师就收了你这个徒儿。”她本就有此意，只是怕他拉不下这个脸，现在好了，皆大欢喜。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张大夫“噗通”一声跪下，南山吓了一跳，赶紧将老者扶起，也不怕磕坏自己的老膝盖。
“快起来。我忌讳被跪拜，下次可别跪了。”
“哎哎，好的，徒儿记住了。”
药僮看着这惊人的一幕还没缓过神来，他家先生，又拜了个师父？他这是相当于多了个师祖？
“快，准备上好的茶水。”愣神中，药僮被张大夫打发去泡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师父请喝茶。”不让跪，敬茶还是需要的。
南山笑着接过茶盏，唔，越乡龙井，是好茶。
见南山点头，张大夫脸上笑开了花。
“师祖请喝茶。”还没咽下眼前这一口，突听得药僮一声喊。他本来想着师祖收了先生这个徒弟，也不一定认他这个徒孙，但是礼还是要行的。
“不错，是个好徒孙。”左右万一是个大手术，确实是需要不少人。南山想想隔壁的阿春，至于那些需要用灵力的手术，那还是要辛苦她。
所以阿春这个首席大弟子，还是得亲自带。这么想着，便将阿春喊了进来。
“小张啊，这是你师姐。阿春，来。”索性就把称呼一次性搞清楚。
“师......师姐有礼了。”
“师叔有礼了。”
“有礼了有礼了，以后互相关照了，啊，互相关照。”阿春忙把作揖的二人扶起。
南山心中暗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阿春这么江湖气，还挺豪爽。
签完字据，南山便回到隔壁的厢房。
“他出虚恭了么？”
“出......出了。”阿壮结结巴巴地应道，大小姐也太直接了......
床上的男人听到二人的对话，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幸亏被蒙着眼，看不见眼前有人，也就当自己聋了吧。